来到皇甫璃新换的病房时，皇甫炎和几个人正漫不经心磕瓜子，玩纸牌，讨论股票，任病床上的他是死是活。

“闲杂人等，又来了！”

皇甫炎冷嘲地丢掉纸牌，顿生不悦。就像当初莫家长子那副嘴脸，便好似谁吞他钱，上他女人，从来都是，小人形象。

“你们继续，我可不是来看飞禽走兽。”

她讽刺一句，便径自走向病床。看见皇甫璃湿了的枕头和被甩满脸的水珠，心头不禁一紧，怒气如晨雾瞬间涌现。

她也不罗嗦，只是换下枕头，撇到一边，不悦挑起眉说，“你们最好烧香拜佛祈祷他别有事，否则他一死，名下遗产尽数依照遗嘱归我名下。我会第一时间，全部捐给中国红十字。当然，皇甫家族的大只小只，蟑螂跳蚤，不管是姓禽的，还是姓兽的，都一毛钱捞不到，全给我、净身出户……”

“你……”

皇甫炎忽然攥住纸牌，不觉恼羞成怒。

“我也备了案。警局有你从幼儿班到现在的全部备份资料。我死了，你，就是凶手！”莫木兰很平静，边撤换枕套，边端过盆子，帮皇甫璃清洁上身。就像往日上庭，她不去辩，不靠气势逼人，只一轮心理战过后，即使她笑容满面，对方却早已招架不住。

“贱人！”

她笑了笑，“嘴巴放干净了，传票太少了？”她瞟了瞟赫然立起身的皇甫炎，继续补充，“如果我是你们，我会像对待祖宗一样，对待他。因为他不死，才有可能吃喝不愁。不然，只能靠路人救济你冥纸了，哈哈。”

“算你狠！！！”皇甫炎快步走出病房，没逼走她，却把自己逼的跳脚。走到门外，却还听见莫木兰懒洋洋的话，“上次雇黑道的帐，我记着呢！你悠着点，我不晓得什么时候，就想——斩草除根！”

见皇甫炎都走了，几个男人如老鼠般仓皇逃窜。

病房，重新静了下来。

那些乌烟瘴气退去，只剩下，一阵冷风透过窗子缓缓透，像把小扇子，煽动耳边沙沙的细响。她身体淡淡的香气，弥漫病房，驱除药液那股难受的气味。更换去床头的花篮，一束枯萎，一束又来，可一个月了，他却还在睡着。

脑海中，都是他笑靥背后，婆娑的眼泪。都是他转身刹那，喷出的那口血。都是他躺在她怀中，绝望的那一松手。

他说，只有死了，他才会放手。

他说，只有看不见，听不见，痛也感觉不到时，他才会选择成全。

明知，他一件两件，做的每件事都是错。他却无法自控，无法停止，无法伸手、去抚平她的伤痕。

他不喜欢她掉眼泪，每一次看见，心都痛的、好象要死去。可他却为了她的不理不踩，一直在伤害。

停不下这双手，就算剁了，也停不下。

多少酒精的麻痹，多少午夜的迷失，他却还是选择、最极端的方式挽回。或许得到，或许，就此，成全……

他没有勇气说出口，跟我走。

更没有足够的气力，祝她幸福。直到，心脏停止了，就这样疲惫倒下了，世界，才安静了下来……

“皇甫璃……”

莫木兰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给他刮着生的胡茬，喃喃地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自己起来刮。”

凝视风华绝代的他，美丽的脸庞明艳的光泽，如今如纸苍白。精致俊美的五官，有了死灰般的摧残。明媚蛊惑的眸子紧闭，下颚生起了胡茬。

这不是她认识的皇甫璃，不是那个骄傲的妖孽。

这不是那个，能手把手教着她下厨，能把饭菜端到她嘴边说‘吃吧，不会胖’的男人。

这更不是，那个跟她挤同一个屋檐下，从来很过分的男人。

他太憔悴，也太狼狈，他太怯懦，他不想醒……他明明活着，却想要死去，他为她，彻底放弃了自己。

她听见了他的心，在自我封闭。他说，这就是他的祝福，用他的死，画上个句号，还她想要的爱情。

可她不要这样的成全，不要这样血淋淋的成全！

“皇甫璃……”

莫木兰轻握住他冰冷的手，有点无情，却有点哽咽，“你记住了！我，从没爱过你。可我莫木兰，更、从没恨过你。我从没恨过你，一次都没有。我想你活着，我想你活着，看我的结局，看我的笑话。我想你活着，让我后悔，后悔不要你，后悔没有看透你，后悔得不到你的温柔。我想你活着，找个完美女人，领我面前高调地炫耀，然后问我，你有我幸福吗？我想看到的，是这个画面，不是你还我什么，懂吗？我想等到那天，所以我忍，再苦再痛都忍下了，你是个男人，你怎么这么、这么、受不起伤？”

她的声音哽咽到最后，吞进去的苦水，让她尝尽了痛楚。无数的伤痕，让她站也站不稳，却还要、撑的若无其事。

感觉她的颤抖，那只漂亮的大手，悄悄地、悄悄地回握。虽然那么无力，那么僵硬，虽然，他还握不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