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铭忍不住插嘴道：“这么快？王大夫昨日还说若是按他的药方按时服用，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好转……”

她笑道：“单靠王大夫的药自然是需一个月，不过我这药是专门治这种病的，配上王大夫的药，即可快速复原……不过，王爷的病是痼疾，早已病根深入，有这东西也是治标不治本的，调养很重要，王爷一定要记住我的话，不可随意发脾气，饮食忌口，可都记住了？”

“记住了……晓晚，我这才发现你也有啰嗦的时候呀……”硕塞调侃道，对于她的关心，很是开心。

董晚儿故作委屈地抱怨：“哦……这样就嫌我啰嗦啦？那好吧，等我走了，就没人啰嗦你拉！”

谈笑间，二人似乎尽释前嫌，仿佛昨日的不愉快只是一阵风……

罗铭闷声不响，机械地重复着擦拭的动作，不可否认，看他们之间谈笑风声，他还是会失落，会难过……

“不过，王爷……晓晚还是觉得您现在的身体不适合上战场，您最好还是考虑一下，请皇上委派他人前往云南的好。”

南方，一直是清朝初期极为****难管之地，硕塞此去必然劳心劳力……历史记载，他的生命……大概就是在这一年终止的……也许，就是在这次南行的任务中……

医者父母心，她怎能因为历史的注定，就对眼前的生命放任不管？更何况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实在难以做到对他的生死袖手旁观。

“我现在不是很好嘛，晓晚就不必担心了……何况，军令在身，岂有不战而退之理？”

“都这样了还说自己很好？王爷……你就听我一句劝，回去吧，皇上手上也不可能就您这么一名武将不是？还是身体要紧，若是再像昨夜那样……可不是我吓你……真的会有性命之忧的！”

有些话，那些大夫碍于他是王爷，不想被牵扯，就不敢挑明了说，她董晚儿可不会顾忌那么多的。

“那又如何？”他挑眉，态度懒散。

“如何？你怎么这么看轻自己的生命？就算你不珍惜，也为你身边的亲人想想，若是他们知道了，该有多难过？”

硕塞低声笑了起来……仿佛她给他说了一个多么好笑的笑话一般。

可不知为何，她却隐约觉得，他的笑声中掺杂着一丝让人难以忽略的悲凉！竟让她无端地……无措起来……

她……说错什么了么？

直到，他笑得咳嗽了起来……嘴角再次出现一丝艳红……却依然停不下那苍凉的笑声。

他心中的苦楚，如何说与人听？若不是他这般拼命地为朝廷效力，今日的大清，还有多少他五阿哥硕塞的立足之地？他的命……早就献给了战场和厮杀！

外人都羡慕他身在皇家，却不知皇家的冷酷与残忍，作为庶出皇子，他没有享受过一天皇子的待遇。

从懂事起，他的生活，除了学习就是练功练功再练功，只因他受不了母亲倍受后妃的欺凌，受不了那些势力奴才的冷言冷语，更受不了父皇的视而不见！他要母亲不再落泪，他要父亲重新重视母亲！

每次有战况，他总是自动请缨，他每一次凯旋而归，都只当是自己又赚了一条命，而，他的命，根本不值几个钱！因为……只有母亲会心疼……只有母亲……

直到父皇驾崩，母亲也追随而去，他的世界忽然就崩塌了，多年的打拼……前方总有一点光……是母亲的泪光在支撑着他，一步，一步，再艰难的战役，他也会努力活下去……可是……连那点光也没有的时候，他的世界……开始混沌地……让他迷茫……

他开始机械性地重复着过去做过的事，争取参加每一次战役……可是他……却没有了方向……

这病，多年前便开始了，只是没人知道，连他的母亲都不知道他的身体状况，若不是王大夫……跟随他多年的王大夫，强硬地逼他休息，调养，他，早就垮了！

如今，他多想为眼前这女子脸上的明媚笑容，好好保护自己，这样，他就可以看着她的笑容，默默陪着她一辈子……可是，若他现在回京城调养，晚儿必然只身犯险，让谁跟着都不如自己就在她的身边来得放心。

如此，他又怎么可能肯回去？

“王爷！别笑了！您现在的情绪不宜大起大落！”她掏出丝绢为他擦拭嘴角，忽然觉得有些恼怒，不知是气他还是气自己。

他的笑，骤然停止，挥挥手，示意罗铭退出去。

暗自恼怒的人，和虚弱倔强的人，都没有发现，罗铭离开前，骤然收缩的瞳孔……他的痛苦，同样无人能知！

“晓晚，你在生气？”

“我？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可是我觉得你在生气。”

“我没有……”

“你有！”

“我真的没有……”

“你真的有！”

她忽然落泪……心中，没来由地……让委屈涨得满满地……这样的对话，她也曾与那个人说过……

犹记得那日，他们讨论完对红花会的抓捕行动……她第一次承认对他的感情……

“晚儿，你是不是怕我？”

“没有，晚儿为什么要怕皇上？”

“那你为何一直躲着我？”

“我没有……”

“你有！”

“我真的没有……”

“你真的有！”

当日的柔情犹在耳边……两个人……却已是天涯相隔，也许，再无相见之日……

她承认她很想他……现在……益发地想他！

可是承认了……她依然回不了头……他们……回不去了……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