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铭赶忙上前为硕塞顺气，同时狠狠瞪着蒙天昊道：“天昊！都什么时候了还无理取闹！你那倔脾气能不能改改！”不知道王爷病重么？也许这是他最后的要求了，他就是这么对待的？

想着，罗铭眼眶一热，泪险些掉了下来。

蒙天昊红着眼眶，不情不愿地道：“好，我答应就是了……”见硕塞严肃地看着自己，他只好再次认真道：“我是说真的。”

硕塞轻勾嘴角，溢出一丝苍白的笑：“天昊……我的好……好兄弟……谢谢你，谢谢……”身子无力地又倚回软榻，这番话，竟生生耗掉了他一半的力气。

蒙天昊暗骂自己不懂事，乍听闻王爷竟然为了这点事对自己道谢，他才醒悟，对于王爷来说，晓晚是个多么重要的人，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跟他拧着干……

如此想着，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硕塞闭着眼，不再说话，仿佛在积蓄力量一般……屋里，再次陷入沉寂。

门外隐约传来凌乱的马蹄声，士兵的喝止声，女子的说话声……

罗铭蹙紧了眉，怕他们扰了王爷的休息，正要出门查看，门猛然被人推开，风卷着鹅毛的大雪刮进了屋，原本温暖的房内，温度骤然降了下来。

罗铭轻声喝道：“什么人！不知道王爷……晓晚？晓晚？！是你么？”他闭了闭眼，不敢相信地看着门边石化了一般的人儿。

董晚儿不动亦不回答，忽略了屋里所有清醒着的人，惊诧的眼光，目光紧紧锁在软榻上，昏迷的俊颜上。

只见，硕塞俊朗的容颜苍白得近乎透明，刚毅的双唇早失去了往日的霸气与色泽，紧闭的双眸……若不是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衣襟和锦被上点点殷红的血迹尚未干透，衬托着苍白的脸，挥不去的死亡气息正在加重……

怎么会这样？！不过是半个月光景，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不敢相信……猛然间再次想起，历史上，他就是死于这个冬天……难道真的逃不过？

她不能相信，历史被打乱了，早就被打乱了！却为何偏偏硕塞逃不过……双腿如钉在地上一般，完全动弹不得。

随后赶到的张林和上官秋痕看到屋里的情形，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

上官秋痕拉着董晚儿进屋：“姑娘这样站在门口，王爷会着凉的，先进屋再说吧。”

张林见硕塞病重垂危，上前单膝跪地，哽咽道：“王爷，属下保护不力，险些让姑娘丢了性命，还害得王爷担心……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硕塞依然一动不动，显然已经再次陷入昏迷……

罗铭赶忙将张林扶起，颤声道：“不，别自责，你们能活着回来就好，活着回来就好！”

上官秋痕为硕塞把了脉，摇头道：“姑娘……王爷心有郁结，体内元气耗尽，五脏皆已受损，只怕，过不了今夜了……

闻言，董晚儿看向王大夫，得到的，也是黯然的摇头……

一时，屋里再次陷入沉寂。

罗铭在董晚儿身后，细细打量原以为已经不在了的伊人……

只见伊人一身素白夹棉衣袍，发如瀑披散在双肩，显然是没来的及盘上，头顶的发早已湿透，几绺发丝，黏在额上及双颊，裙摆点点污渍和头发上来不及化去的雪花，在在说明了她赶来之时有多匆忙……

心中有无数问题，不知从何问起……那日进了山谷，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半个多月来，他们跑到哪里去了？除了他们，其余的人呢？……

他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候，正如他刚才所说，活着回来就好……

一个时辰过去了，屋里的人，或坐着，或站在，默契地没有说话，生怕扰了软榻上的人的休息，却又都不愿离去。

硕塞再次悠然转醒，睁眼之时，正看到董晚儿在细心为自己拭去额上的汗水。

他温柔一笑，柔声道：“晚儿……我是否也到了黄泉？否则……怎么能再见到你？”

她的手一顿，抬眼看到硕塞迷离的目光，那眼中千丝万缕的情愁，让她瞬间酸了鼻子……她强笑道：“大哥，说什么傻话呢，你还活得好好的，晚儿也活得好好的，不信你摸摸看……”

她将他的手，抬起，覆在了她的颊边……

她知道，这是硕塞最想做的动作，之前，无数次，她看到他伸出的手掌，最终，还是缩了回去，她一直假装没有看见他对自己的情意……但现在，是同情也罢，愧疚也罢，伤痛也罢……她不想再这样将他孤零零地关在那扇心门之外……

众人围了过来，将软榻围在中心，各个难掩关切之情……可是，硕塞的眼里，看不到其他……只有晚儿的脸……那张绝尘的消瘦了的脸。

掌下，柔细的肌肤，暖暖的温度，提醒他，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他笑了，笑的很安心……

真好……晚儿没有死，她好好地活着，她活着回来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眼角有晶莹坠落……知足了……他知足了……能在离开前，再次看到她……他也没有遗憾了……

看他再次闭上眼睛，董晚儿紧张地轻轻推了推他，诱哄道：“王爷……别睡了，晚儿死里逃生，总算回来了，您不陪晚儿说说话么？”

他强撑开眼，盯着她，仿佛要将这个，他无限眷恋的容颜深深刻进骨血一般……

他的手动了动，长满茧的大手，满满盖住了她半张脸，柔滑的触感，惹来他一声无声的叹息。

“晚儿……还记得……还记得贝勒府，桃花树下的……天仙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