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铭黯然回道：“都准备好了，云南总督和巡抚来过了，也帮着收拾了灵堂，王爷的遗体已经收拾好，就等今晚入棺了……明日，等接受众人祭拜之后……就该火化了……”

董晚儿一愣，道：“火化？不是土葬么？”这时候流行火化么？

罗铭摇头道：“满蒙族的丧葬制度有火葬的习惯，也有土葬的习惯，一般在外的将士若是战死沙场或是在军中病死，都会被火化然后送回家乡，这是因为若长途跋涉，不到家乡，尸体就腐烂了。”

她点点头，想到，一把火，他将彻底不存于世……就如同这世间不曾有过这么一个人一般……那种淡淡的哀伤再次涌了回来……一时，竟与罗铭相对无言。

“姑娘……待会儿，王爷入棺……你……去吗？”

她蹙眉问道：“待会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就快过申时了……姑娘睡了一天一夜了。”

她叹息道：“什么时辰入棺？”

“酉时三刻，云南总督派人测算的吉时。”

“我知道了，那……王爷，现在还在房里么？什么人在？”

“在，天昊守着呢，王大夫太累了，我已命人送他回去休息，云南总督和巡抚有紧急军务回去了，晚些时候会过来……”

“那好，让我再去看他一眼吧……”

回廊上，到处飘着白色，这样的场景，有种哀伤，无孔不入地往身临其中的人心底钻……

由于是行馆，士兵的数量远远大过了丫鬟，走在回廊上，总能碰到三三两两的士兵，个个都红着眼，沉默地忙碌着用白布布置行馆。

硕塞的房门口，已经挂上了白布，铜钱冥币，和引魂幡，这样的苍白画面，如同老旧的黑白照片……无时不刻不给人传递一种苍凉……

在门口站定，许久，她几乎失去了推开门的勇气……

门里，躺着的，对她来说，是一个对她呵护备至的兄长，一个爱她如命之人，一个总是对她无怨无悔付出之人！

她不能确定，再次看到他的遗容，能否克制住心底的哀伤……

最终，她深吸了口气，缓缓推门而入……不管如何，这是最后一眼，不看，她会遗憾终生的！

蒙天昊一身丧服，正在烧纸钱，抬眼看了看进来的两个人，只是默然，没了与董晚儿斗嘴的冲动……红肿的眼，说明了他此刻的心境，硕塞的死，对他而言，是一个多么痛苦的现实。

董晚儿越过他，在床前站定。

沾血的衣物和被褥早已被换去，身着崭新将军服的他，不失往日威严地……静静躺在那里，如同睡着一般……若不是那俊秀安详的容颜，蒙着死灰的苍白，她真的会以为……他只是太累了，只是睡着了。

她缓缓坐在他身旁，执起他有些僵硬的手，自言自语道：“硕塞……我来看你了……你看你……说好要照顾我一生一世的……就因为我没答应，就赌气走了？”

顿了顿，她再次红了眼眶，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压下想涌出的泪，她不能再哭了……硕塞临走前叫她不要哭的……

“算了……硕塞，你安心地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别担心……我会记得我的誓言……来生……只做你的新娘……定不负卿！黄泉路上……一定又黑又冷吧？你一定走好啊……”

她自语良久，罗铭与蒙天昊只是静静地陪在一旁，安静地烧着纸钱，没有说话。

半饷，她收拾了情绪，起身认真地给他们据了个躬，道：“罗铭，入棺仪式我就不参加了……一切……就拜托二位了……”

一直没有吭声的蒙天昊忽然冷冷地开口道：“怎么？这样就要走啊？你将王爷害成这样，竟然连王爷入棺也不来看看！你这女人……”

闻言，董晚儿停住脚步，身体微微一震……

“天昊！不许胡说！”罗铭的轻斥打断了蒙天昊未及出口的伤人的话。

“我胡说？！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被美色迷了心智，是非黑白你都不认识了！凭什么说我胡说！”蒙天昊跳了起来，指着罗铭怒骂不休。

“够了！”董晚儿猛然回身，狠狠盯着暴跳的蒙天昊。

他动作一滞，愣愣地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堆积了一肚子的话，竟然再也说不出半句……只因，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沉痛，哀伤和……自责！

刚压回去的酸意，再次涌上眼框，深吸了口气，她放轻声音道：“若真有心。别扰了王爷的安宁！”

下一刻，旋身，迅速离开……

蒙天昊呆滞着，不知做何反应。

罗铭叹道：“天昊……你还要固执到什么时候？难道连王爷的话你也不听了吗？姑娘，是王爷最在意的人，你就……非得这么……在王爷离开之后还如此伤王爷的心么？”

蒙天昊回眼看向同样红着眼眶的罗铭，冷声道：“既然，你也知道王爷最在意她，你就不该对她有非分之想！”

他的话，毫不留情地直指罗铭痛处，直叫他白了脸。

半饷，他才咬牙道：“你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份！王爷生前交代过，要我保护姑娘周全……”他猛然跪在硕塞床前，举掌发誓道：“我罗铭今日在王爷面前发誓！今后，罗铭定会恪尽职守，完成王爷遗愿，决不越雷池一步！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蒙天昊将头撇向一边，生硬地道：“你……你也不用发这么重的誓，以后，自己记住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