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可恨之人的可怜之处
作者:卢雅娟      更新:2019-10-11 17:52      字数:3677

steven走后的几个星期,郭红云竟然来了,她准备回中国去,临走前她想再见见高玛丽,这是种很微妙的情感,她们同样爱一个男人,她们彼此厌恶,却彼此又想了解对方,所谓情敌大概就是如此。

小方把郭红云领到高玛丽房门口,对她说:“玛丽,她说找你。”

“你是?”高玛丽打量眼前这位中年女人,她穿着一件及膝的黑色的长大衣,手里提着一个lv的手袋,她的神情有些暧昧,似笑非笑,让她感觉她是认识自己的。

“我是郭红云。我能进来吗?”她仍然站在的房间门口。

“恩。请进。”高玛丽吓了一跳,但仍请她入内。

“知道为什么来找你吗?”郭红云坐了下来,把手袋搁在我的书桌上。

“我和吴慰没有关系!”我以为她是来兴师问罪的,连忙解释道。

“我不是为了这个,我只想知道你们的故事。”郭红云点了一根烟,又说:“不介意我抽烟吧?”

高玛丽随手把桌上的一个小瓷碗递给她,让她充当烟灰缸。

“我决定和他离婚。”她吐了一口烟,神情甚为懒散。

“为什么?”

“因为我想明白了。婚姻是监牢,关不着他,却关住了我自己。”高玛丽很诧异她说出如此感性的话,她的语气很平和,才几天的功夫,她已经完全不似当日绑架她时的论调,现在她看起来就像一个贵夫人。

“你恨我吧?”郭红云说,每当她扯动嘴角,便就会起浅浅地褶纹,能让人觉察到她的苍老,她施了很重的脂粉,却似在破旧门窗刷了新漆,无法遮盖被岁月侵蚀后的的印记,她一笑,便是一脸的干纹,高玛丽突然有些可怜她。

“曾经有。”高玛丽说,对她来说她就是该死的第三者。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郭红云开始自我解析。

十几年前她偷渡来荷兰,当时的偷渡走的是最原始的路,要爬山过河,本来同行的有十来个人,到了越南后蛇头说要分批走,于是她和同伴分开。分开的第一晚上蛇头竟爬上了她的床,那一年她才23岁,是个黄花闺女,自然是誓死反抗,蛇头没得手。

几个星期后蛇头把她和几个女人送到了泰国的中转站,那里的条件恶劣于越南十倍,有一天起来她发现睡在旁边的一个女孩子死了,她大叫救命。旁边的一位大婶无比平静地说这个女的死了几天了,你没闻出味道吗?她就问为什么没人来清理,大婶说谁去和蛇头说这事蛇头就叫谁去埋尸体。忍忍吧,蛇头自己会来的。

这种生活她过不下去,便去求蛇头送自己走,蛇头说了一通好话,还给她吃了一顿饱饭,之后便叫她去洗洗身子,但她又一次忤逆了他。

蛇头火气上了头,叫几个汉子把她绑了,奸污了她,接着把她绑在厕所里,事后他对中转站的男人说,厕所里有个裸体女人,你们想方便的话就进去爽爽。那些男人便乐滋滋地提着裤子进去了。有些坏心眼的男人强奸她,还把小便浇到她身上。她虚弱地求救声被阵阵淫笑声淹没。

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了2天,蛇头解了恨,又把她送回了越南。后来她在过越南边界的时候碰到了警察,结果在一条河里里呆了一天一夜,接着她发现自己流产了。几经展转,一年后她到荷兰。

最初她在亲戚的介绍下在一家中国餐馆工作,两年后认识了一个男人,不久两人结婚,但婚后一直没能怀上孩子,看了医生,医生说她这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了。

丈夫是个老实的男人,也了解她的过去,却在知道她无法生育后和他翻旧帐说她是不会下蛋的鸡,又打又骂,有时候生育对女人来说比声誉更重要。结果两人离婚收场。

她开始在一家按摩院工作,后来认识了一个新加坡的黑社会大哥,做了他的情妇,后来大哥栽在了一桩毒品生意上,坐牢去了,而她就靠此前在黑道上建立起来人际关系,开了地下妓院。

等到她钱财丰厚起来了,她也养了一个小白脸,结果那个男的卷了她一大笔钱,和她手下的一个小姐跑了。

她之所以会叫人****招她嫉妒的女人,是因为这是她的心魔,她觉得这是女人最大的痛苦,女人嫉妒心一起,怒火上头,还管什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她之所以会看上吴慰,是因为觉得他长得像她曾经喜欢的那个小白脸,可见在她心里还是怀有对爱情的美好想象力,这种想象力和年龄身份无关。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事?”高玛丽说,听罢她的故事有些动容了。

“因为我有苦难的感受,所以容易对别人给予同情,我同情吴慰,他在你背叛的时候,那种痛苦,我看到,竟然很舍不得他,所以我护着他,直到爱上他。”她说。

“但他辜负了你!”

“所以我的痛苦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我终于发现他爱的是你。”郭红云的思维有些超然。

“但他也辜负了我!”高玛丽说。

“所以我决定把他还给你。”她又点了一根烟,此时小瓷碗里已经躺满了东倒西歪的烟屁股。

“为什么?”

“因为我不要浪费我的生命在一些会后悔的事情上。”她微微一笑,又道:“忌妒你,并不会使他对我增加任何的好感。忌妒你,也不可能减少他对你爱。爱一个心不属于我的人,他来是偶然的,走是必然的。”

“我想下辈子我该幸福了!”她又叹了一气。

高玛丽无言以对,觉得她话中有话,又并不理解其中的含义。

这时候郭红云站来起来,说:“能让我看看你的****吗?”

“什么?”这个突如其来的无理要求把高玛丽吓坏了,本能地捂紧衣领口。

“我得了乳癌。”她淡淡地说,她早已觉得自己的身体不适,就在吴慰入院的时候,顺便做了检查,却发现自己得了乳癌。她伸手灭了手里的烟,缓缓地把上衣解开,她深红色的内衣里兜着一对洁白且饱满的****,如白璧无瑕。“医生说要把它割掉,但我不愿意,所以我可能会死。”她眼里尽是苍凉。

“所以你决定和他离婚?”

“不全是。一个女人连命都快没了,要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做什么?我目前所拥有的都将随着我的死亡而成为他人的,所以我为何不把这些施舍给别人,这样我会觉得自己不是个失败者。”郭红云笑了,她的笑如一条水已干涸的河,在她的脸上如撕裂般的蔓长。

“红姐,你,你不必这样!”高玛丽站来起来,她解开自己的上衣,露出自己的胸脯,张红云伸手触到它们,热泪盈眶。

“年轻真好!”郭红云说,她的眼水沾着黑色的睫毛膏成了黑色,高玛丽曾经有个小丑玩偶,他微笑的脸上挂着一滴黑色的泪珠。也许一个人越是伪装悲伤,悲伤越能显现出来。

高玛丽突然觉得自己的眼泪就像快要凋落的树叶,挂在枝头,岌岌可危,随时会掉下来,她从来不会想到自己会为郭红云哭。眼泪让女人变成了小丑。

郭红云的到来给高玛丽带来了一丝希望,吴慰会回来吧?她思绪常常在这个问题上纠结。cd机里泻出张信哲的声音:“莫非天不许人轻狂,幸福由身边流川,心好乱,谁把梦锁上。有人为情伤难免失去主张,渐渐觉得有点苍桑。谁才是今生盼望,无从去想象,有人为情忙,世事终究无常,还有多少苦要我去偿。若不是还想着再回到你身旁,早就对命运投降。”

“若不是还想着再回到你身旁,早就对命运投降。”她喃喃自语,这句话赢得了我的共鸣,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还是想吴慰再回到他身边的。但这个邪恶的念头,她不敢向任何人提起,小p一点会骂她贱,小方大概会说她孬,在他们的眼里,吴慰不过是一个傍富婆的小白脸,是不值得她再去爱的。

她看着进入屏保状态的电脑屏幕发呆,伸手点了一下“enter”键,电脑“吱”的一声又活了,桌面下角的那个qq小人正在闪烁着。

“孤独男子”说:“月黑风高,你寂寞吗?我们********吧!”想必是在祖国的同胞,时差的坏处是不能同步的生活着,他那里已然天黑了。她关了这个对话框。

“小静”说:“有5位qq靓号你可以任选,免费的!”她又关了该对话框。

“舟自横”说:“我把c盘格式化了!”接着他打了一串的哭脸。

高玛丽说:“丢重要资料了吧!恭喜!”

“舟自横”说:“还好我有备份,实在是值得恭喜。”

高玛丽说:“真是的!害我空欢喜一场。”

“舟自横”说:“这世界上没什么东西丢得掉,只要有心,都能藏着。”

高玛丽说:“你又开始思想跟踪了?”他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高玛丽和他认识快三年了,但从未见过面,她甚至不知道他的性别,暂定为男性,他每天工作到午夜,下班的时候常常和夜总会的小姐同车,她起先料想他一定从事某种暧昧职业,但后来他告诉她说他是报社的编辑。他的叙事能力很强,典型地马三立风格,洋洋洒洒讲了半天,最后抖个包袱出来,出乎她的意料,所以她喜欢和他交谈。

舟自横说:“吃了就一定要拉,人一定要学会随缘放下,否则就会便秘,快把那个人忘了吧。”那个人指吴慰。

高玛丽说:“他离婚了。”

舟自横说:“你已然便秘了!”他外加一个流汗表情。

高玛丽说:“怎么办?”

舟自横说:“别人只能给你做饭,不能替你吃饭,拉不拉也是你自己的事,但我知道你的泌尿系统紊乱。”

高玛丽合上电脑,有所决定,她想该去找吴慰谈谈。

但是这时的吴慰已经一个人去了海牙,他找了一处房子住了下来,他离开了郭红云,回复了自由身,但他却觉得自己现在不能面对高玛丽,他就像一只懦弱的蝴蝶,赖在小小的蛹,唯我存在。离开一段感情,总是需要一段时间来遗忘彼此的,他要在确定能忘记和郭红云的一切后再可破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