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他叫卢璇
作者:落日有金      更新:2019-10-12 04:59      字数:2206

“小娘子莫要如此,我们也是听命行事,收人钱财,替人办事罢了。”

潘挚一惊,浑身打颤:“听命……谁的命……”

赵元侃,是赵元侃,他找到我了,他终究还是找到我了……

许大娘一瞧,潘挚喘息不匀,瞳孔收缩,多年经验,她叫道:“坏了,坏了。卢大官人,卢大官人,坏了,这上不来气了。”

又一个人影夺门而入,跑到床前,看着眼前熟悉的情景,他半跪着,取下金针,一根又一根扎入:“把沉香灭了,烧艾草,先止血。”

说完在药包内取下一块参片,塞入潘挚舌头底下,手指微微吃痛。

潘挚狠辣的眼神直直盯着邹小乙,嘴角无力,咬了一阵,终究还是放开了邹小乙伸入口中的手。

“她暂时无碍,许大娘,你主内,我在外等着。”

“得咧,您先出去,外头的事您先办好了。”许大娘回道。

“卢,卢璇,卢璇,我恨,恨你……”

卢璇这个名字,潘挚几乎要忘记,多少年了,他一直以邹小乙这个化名的跟在自己身边,她从没有想过,真正要害自己的人,会是他……

他早知道自己有孕,他早就知道这个孩子是她和阳生的孩子,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阳生已经没了,这是阳生的血脉啊……

潘挚眼前迷蒙,慌乱中抓住卢璇的衣袖,手上的血染红了他的衣袖:“你,为什么……”

卢璇合目深吸一口气,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痛心,他凑到潘挚耳边,“别死了,死了,就不能复仇了。”

潘挚的手终于无力的脱开,整个房间犹如地狱修罗一般,骤然变得昏暗无比,耳畔再也听到任何声音,身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吸住,被巨大的漩涡卷入,无比沉重,原本眼前一片模糊,不知过了多久,视线逐渐清晰起来,再一仔细看,潘挚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客栈当中。

熟悉的竹香气味,潘挚循着气味缓缓跟着,就见前方便是青竹环绕的竹林,信步踏入其中,琴音悠然传出,曲调委婉悠长。

循着琴音继续走着,就在一片竹屋之下,一个素白衣衫的女子,闭目跪坐在竹屋下的案几前,双手抚琴,面上挂着安然的笑意。

女子身侧有一位反手背对的男子,默然站在一旁。

眼前的景象尤为熟悉,潘挚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就在此时,女子双手摁住琴弦,琴音乍断,她双目猛地睁开,直勾勾盯着潘挚,四目相对的瞬间,潘挚的记忆犹如泉水一般涌入,那些残酷的现实,一遍遍在脑中重演。

愤怒,怨恨,尽数集结。

一曲妆台秋夕,这是刘娥……这里是从名山,刘娥所居的无名竹坊。

潘挚踉跄后退几步,看着眼前毁了自己和阳生的女人,恶向胆边生,奋力冲上去,双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然而刘丽华并没有挣扎,甚至没有感受到半分疼痛,仍然是那样冷静,直勾勾的眼神。

潘挚一瞬间怔住了。

左手手腕忽然被一双大手握住,手掌的粗纹,熟悉的感觉,潘挚抬头一看,迎面是一副恬静安详的笑容。

“阳生……”

潘挚松开双手,转身紧紧抱住他,阳生身上的竹香和幼时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手中触感,胸前温暖。

多么真实……

阳生,你还在……

阳生轻轻拍了拍潘挚的后背,长发垂下,稍瞬,他轻轻推开潘挚,双手包住潘挚的手心,恬和的笑着,就这样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阳生牵着潘挚的手,往外走去。

老天,您若心慈天下,就请怜悯于我,让他永远留在我身边。

此刻,潘挚感到无比心安,因为有他,只要他在,潘挚做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眼见着就要出了竹坊,潘挚腹痛愈加厉害,潘挚想要叫住阳生,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开口说话,嗓子就好像被塞了什么东西梗住。

阳生听住脚步,上下唇瓣不停张合着,潘挚无法听到他在说什么,只好拼命摇头。

阳生终于停下了,不再说话,从怀里探出一条罗缨,弯腰给潘挚系上,一脸满足,他对潘挚说了最后一个字,这一次,潘挚依旧没有听见,然而,她看得无比仔细。

阳生在对她说——走。

天亮了,卢璇一夜未眠,眼下浓厚乌青,只是一夜罢了,似是老了几岁。

他坐在床前,静静等着。

床上的人儿睁开了眼睛,卢璇高兴极了,成功了,她醒了。

“秋夕,秋夕,你醒了。”

只见床上的人儿醒来后,别过脸,卢璇以为潘挚在失子后会哭上一场,或是大闹一番,然而,她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可怕。

“我早知你会恨我,可我不得不这么做。秋夕,我是个大夫,望闻问切,并无决一缺一不可,你以为只要处处提防着,不让我切脉,我便不知你有了身孕,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可你忘了,在真定府时,我便知晓一切。

你这些日子的隐瞒,我何曾不知你在想什么,竹青当真有先见之明,他早有决定,知道以你的性子,事后定会独自逃开,如果是要逃到一个不熟悉的地方,不如,把你带来江南,从一开始,我的目的,就是江南。”

潘挚抓着被褥,问道:“阳生他,他知道我有了身孕,是他让你这么做的?”

卢璇摇头,随后苦笑:“他并不知道,也许他知道了,就不会……”

“是赵元侃杀了他,赵元侃,他还要杀我!”

卢璇忽然变得沉默,眼眸骤然暗下,“对,无论如何,你和阳生之间,都只能活一个。”

潘挚扯着被褥的手愈发紧了。

“你该恨的,是赵三子,不是我的。阳生求我,治你的病,他知道你喜欢孩子,也知道你因为不能有孕伤心,我便日夜看医书查找古籍,连我都不知道方子起了作用,若我早知道……呵。”

卢璇忽然的冷笑,刺入潘挚的心。

谁也不知道潘挚会再有孕,这是天意,这是命。

那四个字的批语,在两人心中徘徊,无论何时,只要有些许不快,都会涌入两人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