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念是高考第一天的那个晚上走的。

在她心里，晚上才适合离开，偷偷的，没有人注意的离开。白天的时候她躲在角落里看着认识的，不认识的，他们一个个走进考场。

她一直觉得自己无比强大，事情真正到了眼前，才知道她也不过如此。

那些设计过的未来通通没有实现，甚至比最普通的还要遭，既然如此，不如连那个门都不要踏入。从未有过的心灰意冷，就算进去了，也只是一个充数的行尸走肉。

她以为没有了肖杨，还有美好的未来，现在连未来也没有了，曾经相信的，肖杨变成他自己想要的样子就一定会回来找她。对啊，肖杨会越来越好，可她呢？她只能会渐渐被忘记。

坐在没有几个人的车厢，她感受着这里难闻的气味，过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开得很大的空调，窗外黑漆漆一片，偶尔冒出来的亮光……

原来，肖杨就是这样到北京的。

这列车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让想回头的人都难回头。

她突然很想念爸爸妈妈，他们会觉得她很不孝吧，家里出了那么大的变故，她非但什么忙都没有帮上，还制造了一场会让他们恐慌的失踪。

她也不想这样啊，她也想像李游一样坚强，不管遇到什么事儿，都从容，坚韧，总会有无数个法子去应对那些问题。

可她什么也不会，就只会拖后腿。人人都说她有七窍玲珑心，说她是智慧女神，其实那些都是些小聪明，遇到大事儿，她就只能当一个逃兵。

许念念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心愿，她希望自己和肖杨是平等的人。在她心中，人与人之间固然没有谁比谁高贵一说，但是她要的是在别人眼里，如果不能让肖杨变成和她一样，那她宁愿和肖杨一样。

现在他们终于一样了，可她却连见人的勇气都没有了，更别说走到肖杨的身边。

接到许念念的电话之后，李游折返回警察局，不管能不能找到许念念此刻具体在哪儿，她只要她平安。

虽然念念这通电话只有短短几秒，但她希望，这个来电显示能让已经承受太多的林阿姨得到一丝安慰。

真正躺到家里床上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她有多久没有这样躺着好好看看天上的星星了，好像上次还是和许念念……

李游的窗户敞开着，窗帘被风吹得像是一个舞女穿着百褶裙在黑夜里跳舞，孤独且自由。

念念，你呢？此刻的你在另一座城市，是不是孤独且自由的呢？

她沉沉睡去，脑海里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但就是想不起来。

第二天，打开手机有一条短信，和一个未接来电，都是来自吴晨阳。

“不好意思，我昨天临时有事儿，没能赴约，咱们今天中午12:00约在我爸之前的煎饼摊见吧。”

可能是看李游没有回复，所以才打了电话，不巧的关舟为了让李游好好休息，把她的手机偷偷调成了静音，李游也没察觉，以为是自己碰到了静音键。

怪不得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忘记做了，如果不是昨天晚上吴晨阳也临时有事，那她就要放别人鸽子了，所以，她一定不能再失约了，而且，她也有一件事想要当面问个清楚。就是心中纳罕，吴晨阳为什么会约在那个地方。

那条小吃街，有很多摊位已经被换掉了，有人离开就会有人补上，吴晨阳仿佛还能看到他的爸爸，不管被别人怎么排挤，怎么嘲笑，他都是永远一副笑着的样子，本本分分的守着那个摊煎饼，守着他们那个很小的家。

红灯的最后一秒，李游出现在了路对面，她也不看路边的车，也不看对面的吴晨阳，眼神和似乎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交流，就只是看着地上，跟随着人群往前走。

关于许念念，他昨天晚上躲在墙角听了个大概，这个时候，李游一定不好过。可他要说的一样是件令人难过的事情。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没关系，我也刚到。”

好像不熟的人都是以这个句式来开启话题的。

熟的人，就像她和关舟。如果现在站在这儿的是关舟，不是他，吴晨阳想，李游早就一脚踹过去，大声吼道：“谁让你比我来得早的！”

“想吃点儿什么吗？咱们边吃边聊。”

“咱们就散散步吧，饭就不吃了。”

肖杨感受到李游的情绪很不好，所以就想要用食物来治愈她的心。

“还没吃饭，散哪门子步啊，都没得消化，多少吃点儿。”

“真的不用了，等会儿要和关舟去看林阿姨，到时候我们会一起吃。”

“好吧。对了，念念……”

“她没事儿，现在，在北京。”

吴晨阳感觉到李游非常迫切的想要结束这次他们难得的会面。

“那就好……”

正值晌午，烈日当头，周围嘈杂，他们一时无话。

“你也别太担心，一定会没事儿的。”

“嗯，我知道，念念打来电话了，没事儿。”

吴晨阳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关于他爸爸去世的事，李游也不知道该不该问他，他是否知道自己的妈妈最近都在做些什么，因为，从林阿姨口中得知，举报人的名字就是叫做克里斯缇娜。

就算真的是李游心中想的克里斯缇娜，她的小丽老师，但那个人只是吴晨阳根本没有见过几次面，成年后才在一起生活过几天的妈妈，又不代表吴晨阳的立场，自己如此唐突的问，会不会不合适，不礼貌。

还是不问了。

“对了，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吴晨阳也不想再给李游增加负担，所以，他也选择不说。

“没事儿了，就是想要请你吃顿饭，既然你不想吃，那咱们就回去吧……

我…能不能和你们一起去看林阿姨。”

吴晨阳看李游的表情有些为难，慌忙解释道：“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就回去了。”

“没事儿，一起去吧。

关舟在下个路口等着我，咱们走过去，再一起坐车。”

因为没有被拒绝，吴晨阳想着还能和李游单独多呆一会儿，内心还有些欣喜，可是这份欣喜被那句“关舟在下个路口等着我”彻底浇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