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操时间，秦娈的声音在广播中响起：“亲爱的同学们，怀着激动的心情，我要告诉大家一则好消息。本月月底将要召开一年一度的校园文化艺术节活动，届时会有领导来校观看演出。为了保证节目质量，体现咱们东方中学全面发展的特色主义精神，学校允许参演团体在自习课时间使用中心礼堂的排练场，进行节目彩排等准备工作。”
“翻纸声。”
“由于同学们踊跃报名的缘故，导致节目数量太多，文艺部临时决定，新增甄选环节。这样做的目的是劣中择优，优中选优。任何上台表演的节目，都要提前通过初试，才能上台表演。在此提醒同学们，积极参与固然好，要先衡量一下自己节目的质量，不要不顾一切迎难而上……”
程致远正在体育场找位置，忽然听到秦娈的声音，心想：“看来娈娈加入文艺部了，姝儿的舞蹈节目应该能顺利通过初试吧。”
课间操结束后，回教室的途中，程致远在队列中看到温姝，当下继续摆臂，右手食指弯曲，中指略弯，比划“半颗心”的手势。
温姝瞧见，腼腆一笑，也比划相同的手势。
二人心照不宣，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走路。
再下课时，校园气氛明显热闹起来，好多同学外出活动，话题几乎都围绕着艺术节。
秦娈广播的目的是劝退，不想竟发挥了宣传效果，越来越多的学生参与报名，文艺部的大门险些被挤爆。
下午第二节课下课，程致远去办公室找任老师。
任老师听说程致远要去观看排练，道：“不行啊，学校刚下达通知，没有演出任务的同学一律禁止去礼堂。”
程致远道：“排练不看，彩排总可以吧。”
任老师道：“彩排也不行，我也很想让大家去支持朋友，无奈这是学校的规定。”
程致远道：“不能通融通融吗？”
任老师摇了摇头，道：“我相信你真是去看彩排的，可是很多同学只是为了逃避上课，这不，学校看报名的人太多，已经截止报名了。”
程致远道：“那好吧，我去和朋友说一声，正式那天再看吧。”
任老师道：“跟人家解释一下吧。”
离开办公室，程致远透过窗户俯瞰广场，见许多同学正向礼堂方向走去。他望着这些人的背影，感受到他们身上自由的气息。
再上课是自习课，程致远写作业的时候，一颗心不知不觉已飞到礼堂。他知道秦娈和温姝现在一定都在礼堂，想象一下秦娈认真布置会场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广播通知：“请教务处副处长，教学材料科科长，高中部全体教师，速去参加培训讲座。各班班长维持自习纪律。”
程致远听说老师们去开会了，顿时心里长草，想要趁机溜去礼堂。可是转念一想：“我去了肯定又要说错话，影响秦娈的心情，还是别打扰她了。”
想来想去，明知多看一眼秦娈也于事无补，甚至可能再度陷入危局，还是按捺不住想去礼堂的心情。感觉秦娈是一个黑洞，有强大的吸引力，明知被吸入的结果是粉身碎骨，依然乐于不顾一切。
很快，教室里出现了杂音。班长听到，咳嗽一声作为提醒。
随后噪音越来越大，班长忙于解开难题，不停咳嗽。
班长同桌受不了了，提醒：“轻点咳，被你吵的我都没法做题了。”
班长宏亮喊道：“别说话了。”
静了三秒，噪音继续。
程致远做完习题，望向黑板，肉体端坐着，灵魂已然出窍。
与温姝共历患难后，温姝已然在他心中有了一席之地。秦娈在他心中留下的伤疤，也因温姝的出现，渐渐得到了愈合。秦娈写给他的那封信，他没有勇气再重读一遍，对于秦娈另有所爱这件事，他也不愿往深了想。温姝没有给他任何压力，这让他感到庆幸的同时，在二人中间找到了短暂的平衡。
程致远如同一位不愿打仗，却接到上级指示，不得不赶赴前线的士兵。他清楚这是自己的宿命，也清楚道路的尽头就是枪林弹雨的战场。他不畏惧，也不期待，他不当逃兵，更不想殉职。坐在驶向前线的装甲车里，他放空了自己，什么也不去想。
柳盈盈公然将薯片放在桌上，边吃边看杂志。
程致远问道：“在看什么？”
柳盈盈将薯片推向他，道：“娱乐杂志。”
程致远摇摇手，问道：“好看吗？”
柳盈盈道：“打发时间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程致远问道：“你也想当明星？”
柳盈盈道：“谁不想当大明星啊，你不想当啊。”
程致远道：“我没想过。”
柳盈盈道：“其实我也没想过，这叫自知之明。”自嘲一笑，吃了一片薯片。
程致远问道：“你为什么当不了明星？”
柳盈盈道：“明星都是俊男美女，我这样的哪行。”
程致远道：“也不一定啊，你可以当谐星啊。以貌取人可不是好品质。”
柳盈盈叹道：“谁爱看不好看的，你自己帅成这样，不会理解我们这群人的苦衷的。”抓了一大把薯片塞进嘴里，继续阅读。
程致远看到柳盈盈的吃相，不经意间想到鱼头。
小学四年级时，有一次体育课鱼头玩的很疯，下节音乐课一开始便昏昏欲睡，很快进入梦乡。
音乐老师教大家唱《鲁冰花》：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妈妈的心啊鲁冰花……
由于音乐课普遍不受重视，音乐老师的心格外敏感，发现鱼头公然上课睡觉，立刻叫他起立唱歌。
鱼头摇摇晃晃站起，程致远伏在桌上低声提醒：“老师让你唱歌，天上的星星……”
鱼头最怕上黑板解题，丝毫不惧唱歌，听到程致远起头，立马精神大振，接唱：“参北斗哇！风风火火闯九州啊，嘿嘿，嘿油嘿嘿，哈哈哈哈……”
程致远还记得笑声中音乐老师被气绿的脸，不禁哑然失笑，心想：“鱼头这家伙真是无忧无虑啊。”
那天冉冉连眼泪都笑出来了，下课了还笑个不停，只要有人提到鱼头，她就前仰后合。程致远想到冉冉的笑脸，又陷入了回忆。
一天放学后，程致远与冉冉结伴同行，正逢道旁蒲公英遍地的时节。冉冉突发奇想，提议比赛谁吹得远，输的人要被当马骑。程致远认为她自取其辱，当场同意。
结果赛前冉冉自承是弱女子，非要站在上风口吹，程致远被逼无奈接受了男子汉的身份，迎风而站。冉冉见程致远吹得满脸都是，禁不住捧腹大笑，不断鼓励：“吹呀，加把劲，马上就能超过我了。”
程致远受到她的怂恿，真的憋足劲猛吹，然而就在他大口呼吸之际，冉冉忽然将一大把蒲公英都塞进他嘴里。
当时喉咙吸入蒲公英的绒毛，程致远差点窒息昏厥。冉冉不顾他的死活，在一旁笑得欢天喜地，还道：“我的马儿，我怕你跑不快，先喂饱了你，哈哈哈……”
蒲公英苦涩的滋味，耳畔甜蜜的笑声，亦苦亦甜交织在一起，融化在程致远回忆里。
心想：“冉冉应该已经出发了吧，这一路千里迢迢，肯定闷坏她了，不过等到了京城，她马上又会生龙活虎了。她还会认识别的傻子吗，那个家伙会不会被她整治得像我一样惨？”
冉冉辞行那晚没有出现的悲凉感，这时突然袭来，不由自主冒出个想法：“其实冉冉也挺不错的，活泼好动，又是一肚子坏心眼，多讨人喜欢啊。假如我没有认识秦娈，可能也会喜欢她吧。她会不会为我转变个性，变得温柔又小鸟依人呢？那样就不好了，就像现在这样最好。”
突然间一股自责感涌上心头，暗想：“秦娈、冉冉、温姝，我究竟更喜欢哪一个？我如依然深爱娈娈，就不该再招惹姝儿。可是姝儿实在对我太好了，她非但没有逼我，居然还给我自由，对我包容体贴。她在等我自行消化，我又岂能一直装糊涂下去，那可太对不起她了。冉冉对我一往情深，她离开学校，多半也是因为我的缘故。”
想到冉冉竟忍心丢掉水晶球，进一步推向她当时的心情，愧疚感无以复加，对柳盈盈道：“先别看了。”
柳盈盈眼不离书，问道：“怎么啦，好了没几天，又犯病啦？”
程致远道：“病根没祛除，隔几天就得犯病一次。”
柳盈盈笑道：“真服了你。”将书放下，问道：“怎么帮你？”
程致远道：“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柳盈盈道：“不懂，压根儿没失去过。”
程致远循循善诱：“迟早会失去的，你不妨提前想想。”
柳盈盈道：“想完了，怎么啦，天下太平啊。”
程致远道：“有个女孩离开了我，我现在开始想她了。”
柳盈盈想了两秒，双手攥拳道：“振作！”
程致远道：“我是认真的。”
柳盈盈道：“帅哥的世界没人懂，你说吧，你想要干什么。”
程致远道：“我也没想干什么，就是心里放不下，想找你倾诉倾诉。”
柳盈盈道：“好吧，看在沙发的份上，我就开导开导你。”将书放进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