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黑斗篷先生
作者:大夫有酒      更新:2019-10-17 22:56      字数:4388

陆净川来到君子昀临时的府上,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人,面色衰败,大有不治之像,老人暗暗叹气:“真不知道这个病是挑人还是怎的,不选我这个糟老头子,净去祸害年轻人!祎儿病了,子昀也病了。”

“陆老别这么说,没有感染疫病是万福。”

“子昀的病,大夫怎么说?”

叶芾回答的颇为沉重,声音梗了梗:“挺严重。怕是在疫病发现之初就已经染上了,一直强撑着,越拖越严重,到现在基本病入血脏了。大夫说,他现在的意识有些混乱了,至多还能吊半个月的命……不过,多亏了陆老送过来的药,大夫说下午点君子昀就会醒了。”

“唉,祎儿那边,情况好些,但仍旧不乐观,怕是熬不住一个月。”

陆祎那儿用的都是上好药材,是陆净川拼了老脸托京城的关系偷偷运来的,给君子昀这边也送了些过来。

“各郡的支援陆陆续续送过来,也要用完了。慕容枢传回来的军情,关内有变,几个朝廷戍边的将领在暗中部署着,像是要开战。”

叶芾闻言凝眉:“不是说有钦差来了吗?朝廷一黑一白唱的是哪出儿?”

“钦差是来了,但好像是秘密出访,禹京城里根本没有派出明旨,我们的人接到的是皇帝暗中调派的一个新任小官,叫什么余武陵。听说是一年前的新科状元,但在吏部上任一年,什么动静都没有,看样子是被贬过来的。”陆净川苍老的声音里带着失望。

叶芾却不那么认为,光是余武陵这个名字,就代表了她此次出行注定不平凡。

看样子,京城中有阻挡君毅与南方八郡修好的势力,而余武陵现在已经取得了君毅的信任,不然,南方八郡加上一个前太子殿下君子昀这样的复杂组合之地,不可能让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官来出使。

毕竟,在之前解决南方郡县与五国联军之战是都派的十年老干部余相顾来。

所以,余武陵绝对不能小觑。

而其间的利害,叶芾即使跟陆净川讲明,他也不一定会相信。

毕竟,这些古代的人,从来都是以身家和手中的权利来衡量一个人价值和能力的,很显然,现在他们眼里的余武陵,还是个不起眼翻不起风浪的小角色。

在叶芾贫乏的南方记忆,也没有余武陵出使落山郡的这段信息,故而,她不知道事情会朝着怎样的方向发展。

略愁,一愁就想揪头发啃袖子。

大夏天的,叶芾在黑斗篷里热得发疯,但想到自己那吓人的透明体还是放弃了掀掉袍子的冲动,默默牛饮了一口凉茶,二人继续商量落山郡大大小小亟待解决的事务。

书房里,茶香袅袅,书页翻动,陆净川不时抬眼看眼前这个用袖口执笔、不露出丁点儿庐山真面的神秘人物,看她的字迹和声音难以推断身份。可他陆老是谁,纵横南方各郡数十年,有名有姓的人不说全知道,至少也了解个七七八八,可眼前的年轻人,他是真看不出路数来。

至于叶芾自报家门,说是关山郡来的参谋,他陆老是不信的。

关山郡就那么两家人,一是白郡守,二是百年老族秋氏。

白老头儿的身家底细陆净川自认为知道得清清楚楚不剩丁点儿空白的,至于秋家,势力移向了京城去,一直是君子昀的拥泵。等君子昀被废倒台,秋家势力树倒猢狲散,几个支派四散流离,已经成不了气候了。

但秋家的子孙辈,陆净川捻了捻花白略长的胡须,兴许这人是在京城里就与子昀交好的秋氏子孙呢。

淡淡笑了笑,陆净川为自己的聪明才智点了个赞。

“陆老,这份儿材料是谁写的?”

陆净川接过叶芾递过来的折子,翻开仔细阅览后又将折子反复看了看:“这人说他有解决瘟疫的法子,但折子上没有具体说明。落款:缘木。”

“缘木。”叶芾在口中咧咧着名字,忽然背后一阵风。

“是我师叔啊!”池鱼惊得从房梁上掠下来,稳稳的落在叶芾身后,像沉睡多日忽然醒了似的,神采奕奕地逮住叶芾的一角袍袖道着,“我师叔是从西境来的,那边经常有瘟疫爆发,摸爬滚打几十年,师叔对各种瘟疫都有一定的认识,如果能找他来,肯定能解落山郡的围。”

陆净川也不惊讶为何池鱼会从头顶上落下来,只管欣喜的追问:“你师叔现居何处?”

“陆城城外往东,约十里远的白屋。”

“好,我立马派人去请!”

说完,陆净川就风似的推门而去。

叶芾睨着一直紧抓着自己手臂的池鱼,略带警告的扯了扯自己的袖子。

不料池鱼不松开,反而一脸戒备的左右看着叶芾。

“死鱼,你想干嘛?”

“终于抓到你了。”

闻言,叶芾心里没由来的一慌,想逃走又甩不开眼前的人:“什么意思?”

池鱼神神秘秘的瞅了瞅外头,然后拽着叶芾,走到门前拴好门,又静静听了听,确定没有人靠近屋子,淡淡道着:“之前在曾府的小园子里,我受伤修养的那个下午,是你在边上照顾我的吧?”

然后还把我吓得屁滚尿流。

当然,这是池鱼的心里话,没脸说出来。

叶芾淡淡笑了笑,轻微的笑声从黑斗篷里传出来,细细的,充满温暖。

池鱼怕把人捏疼,不自觉送开了手。

“你是弛国人?”

“为什么这样认为?”

“师父以前跟我说过,弛国就有像你这样无形无影的异人,但其实和普通人没有区别,也是要吃饭要拉撒的。咳咳,反正不是鬼怪。”

“如果这样子你能安心,不再害怕,那就认为我是弛国人吧。”

叶芾不想过多解释自己身份,反而是池鱼能够发现她,这个问题更值得探究。

“你怎么知道的我?”

“我每天会有一半的时辰在盯着君先生,自然会在某些时候发现你。比如,屋中的茶具和水自动调和出清香的茶水,糕点盘子里渐渐消失的甜饼,书架上自动翻页的书。”

“嗯。”

池鱼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惊人发现,滔滔不绝道着:“不过,你最近貌似开始好好做人了。”

叶芾瞥了一眼某鱼,冷冷告诫着:“好好说话,饶你不死。”

“咳咳。我的意思是,你披斗篷后,我就能轻而易举发现你,并证实自己的猜想了。君先生身边,一直有个你。”

“无聊。”

随即叶芾想到君子昀的病情,略带担忧的询问道:“你的师叔,真的有办法治好这次瘟疫吗?”

也不是叶芾不信任人,实在是因为这次的瘟疫过于凶猛,波及范围也甚是广泛。

加上药材的紧缺,换做谁,都是一个不小的难题。

池鱼知晓事情的难度,也面露难色:“师叔这人性情太诡了,治不治得好是一回事,能不能请他出山又是一回事。”

“怎么说?”

“很难说。之前在曾府能见到师叔我也很惊讶。在我的印象里,师叔除了西境的人,从来不给外人看病的。”

“你以前见过曾格吗?”

池鱼摇了摇头。

“我算是从小跟在师父师叔身边,他们跟官场上的人几乎没有交往。”

“曾府之前的人都被遣散了,如果能找到那个管家,说不定能知道点儿什么。”

“这个好办,交给我去找!”池鱼看着黑斗篷里不可窥视的人,淡淡笑了笑,“如果我找到管家,并且让师叔出手相救的话,你就要告诉我为什么你会一口叫出我的名字。”

叶芾没有答应,池鱼已经欢脱的掠出府了。

回到卧室,君子昀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君子昀,别人生病都是要哭要闹的,你怎么反倒是一声不吭,是在跟我闹别扭吗?”

床上的人迟迟没有回应,面色灰败无甚神采,只有轻微节律起伏的胸膛显示他还活着。

“君子昀,我们都还没有好好话别,你就打算这样子长眠不醒了?”

叶芾知道,他们之间注定会有别离,但这样一声不吭就分别,她心里哽,难受。

何况,如果君子昀现在挺不过去,那何谈未来的重逢相遇。

“傻子,你是不是还在纠结为什么我梦里叫的是王爷而不是子昀?那是因为啊,你说王侯将相与我俩最配,你是王与将,而我是相与侯。加上,我也习惯了日常叨叨王爷王爷,总觉得这样子你就像以前一样倏的就出现了替我解决一切困难。”

“成天睡,是不是故意的?想偷懒,让我把折子都给你处理了?”

“将军,门外有人求见!”小厮的声音打断了叶芾的自说自话。

“有问是谁吗?”

“说是京城来的。”

叶芾想,应该是惊蛰了。

回头看了看床上的人,叶芾笑着:“晚上你一定会醒过来的,对吧。”

说完,叶芾就开门出去,无视了身旁小厮诧异万分的神色。

“吩咐府上的人,好好招待贵客。记住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小的明白。”

小厮眼神朝着屋里瞥了瞥,终是害怕的收了回来。

君子昀病了的消息,府上所剩不多的几人想必心里是清楚的。

日日熬药伺候的眼前人,也慢慢眼熟了。

黑斗篷先生,这是下人们给叶芾偷偷取得新鲜名字。

府外来的人并不是叶芾担忧害怕见到的余武陵,而是惊蛰。

见到是惊蛰,叶芾心里紧绷的弦松了松。

她也不知道对余武陵是怎样的心理。

说怕吧,因为自己曾占据了她的身体,说敬吧,在见识到余武陵的生平和亲临其境时自然而然就产生了。

还有一种莫名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

想来是因为事无巨细的去了解过,去生活过,沿着余武陵的轨迹走过,所以才会有这样一种奇异的感觉吧。

叶芾把这些复杂的情绪归为人性的奇妙上,相当于她就是奇妙的载体。

惊蛰是来安排余武陵入住事务的。

余武陵还是要来,只是让惊蛰先过来探个底。

“您是?”惊蛰礼貌的问着。

“我在将军手下做事,负责接待此次的钦差大臣,有什么是就吩咐我吧。”

叶芾与余武陵的声音是一模一样的,面对惊蛰,她不免故意压着嗓子。

即使这样,惊蛰还是另眼看了看眼前奇异装扮的人,出于性格的冷淡谨慎,并没有多问。

“我家少主想和将军住在一个院子,方便商谈要事。”

“这样子。”叶芾悠闲的踱着步子,将惊蛰带到了君子昀所在院落。

“将军住在北面,你家少主……”

少主。叶芾在脑子里琢磨着这个称呼,在以前,惊蛰是叫余武陵什么呢?

相爷。

对,现在还只是吏部一小官,所以不能叫相爷。

少主,有点像江湖里的称呼。

难不成余武陵发家前还是某个宫的二代少爷不成?

叶芾为自己的天马行空笑了笑,给人添置了必备的东西。

“下午我会置办少主需要的用具,其他的就不麻烦您了。”

惊蛰说完,就拎着剑离开了。

而叶芾,慢悠悠走到厨房,笑吟吟跟老厨子说晚上要多加菜。

暮时,余武陵被接了过来,因为是暗中出访,所以打扮也比较清奇,一身黑衣,围了厚厚披风。

“少主……”

“惊蛰你又忘了,该改改称呼了。”

惊蛰眸色微暗:“公子。”

“嗯。”清雅淡洁的声音,叶芾在角落里听到了,走到君子昀房里看了看,还没醒,硬着头皮去接待了。

“余钦使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余武陵闻言,抬头看着叶芾,许是冥冥注定的,在目光相触的刹那,叶芾忽然眉心窜痛,从额到头顶一阵剧痛!

像灵魂剥离躯壳一般,无数的刀子刺进身体一般,叶芾疼得受不了,俯下身子掩着头。

“你怎么了?”惊蛰不自觉的问出了声。

忽然刀光乍现,从房顶乍起一批黑衣人窜到院子里,不由分说便是一阵砍杀!

“公子小心!”

惊蛰将余武陵扯到身后,一人一剑抵挡面前的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