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修工人一听他纯正的口音，立马兴奋起来，“哟，你是哪儿的啊，咱们是老乡啊！”

叶凛却不再说话。

装修工人又说了两句，见他不理睬，也就罢了。

女生悄悄拿手机出来拍，叶凛也不吭声，任她拍，这让女生觉得这确实不是叶凛，怎么想都不可能。

一路坐到目的地，两条腿似乎都不是自己的，所有人都已经忍耐到了极致，有些人可以下车了，有些人还在熬时间。

叶凛和装修工人一起下了车，装修工人还要去找汽车站，见叶凛竟被一个黑车司机叫住了，立刻回来拉他，示意他不要上当受骗。

叶凛却和黑车司机说：“去九阳镇，800。”

装修工人呆住了，司机还没呆住，因为他做黑车司机这么多年，也算有点见识，有钱人的确是见过那么几个的。

黑车司机一口答应了，叶凛回头看向装修工人，问他：“一起走吗？”

装修工人有些犹豫，叶凛准备离开，装修工人问：“那个钱……”

“不用你出。”

装修工人有些不敢相信，又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也不怕，于是就跟了上去。

上了车，装修工人还想找叶凛说会儿话，问他是九阳镇哪里的，在哪儿发财，但人家并不搭话。

最后装修工人和司机聊上了，装修工人觉得司机肯定特别赚钱，因为能忽悠，司机则觉得装修工人才赚钱，手艺上的事门外汉不懂，想怎么诌就怎么诌。

两人聊了一路，只有叶凛一直沉默，三个小时后到九阳镇，装修工人自行去坐车，叶凛来到一栋旧街区。

被赶出京城后，乔梓玉带乔予莫到了这座小镇上，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这和乔梓玉自己的家离得不远，她比较熟悉，但又离得有些远，不太容易碰到自己家乡的人。

他们最初还能租住在一栋民房的三楼，有厨房和独立的卫生间，一年后钱就不够了，搬去了同一栋民房的地下室，潮气很重，长年不见阳光，当时以为过一段时间就能搬出来，但乔梓玉显然低估了一个孩子的花销和她自己的能力，从此他们再没能搬出来。

他记得自己和殷晴谈恋爱时常常会想，如果有一天殷晴看到了他住的地方会是什么表情？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那种地方吧？

乔梓玉怕他在学校遭人白眼，会尽量多给一些生活费他，而他后来自己做兼职，也能维持不算太低的生活水平，所以他在学校并不是那种一件衣服穿一个季节、顿顿水煮白菜的学生，至少配上他的成绩和相貌，还能被当作风云学子。

当时的殷晴一定只知道他家里不算有钱，是个单亲，却不知道他穷成那样。

和殷晴第一次见面是大二，他才十九岁，而现在八年过去，他已经二十七岁。

兜兜转转八年，他们终于还是以离婚收场。

他没有进那栋民房，只是来到民房后面的山坡上，躺在那一丛杂草地里，静静闭上眼。

这一刻，他很想将自己埋骨在这里，再也不要站起来，再也不要去看这世界。

这世界对他来说好像已经没什么可留恋。

曾经有多想活下去，现在就有多消沉。

人总要找一下生存下去的意义，而现在他还没找到。

他在山坡上躺了一个下午，又躺了一夜，没有遇到蛇，也没有遇到鬼，只是整个人饿得前胸贴后背。

那碗在火车上吃的泡面显然已经消耗得干干净净。

在没有勇气死之前，人是依然要吃东西的。

饥饿让他从草地上爬起来，一步步迈着发虚的步子到镇中心去，在清晨开张的早点摊前点了一碗面。

这面对小时候的他来说是最好的早餐。

很早的时候一块钱一碗，后来两块，再后来三块，妈妈会尽量在家里煮挂面，只有万不得已才让他在外面吃。

外面的面比挂面好吃一百倍。

但他很小就知道不看、不说，甚至不让自己长时间的想，妈妈还以为他对那些零食早点以及好的文具书本衣服毫无感觉吧，又怎么可能，他也只是个普通的小男孩，也有追求个性的青春期，只是他过早地认识了生活，知道有些东西是自己不该要的。

那碗面似乎依然如小时候一样好吃，又似乎不是，也许只是因为他饿。

叶凛吃完了那碗面，身上并没有现金，只好拿手机来付钱。

但手机早已没电了。

他和老板说能否借老板的充电器一用。

老板怀疑他就是为蹭充电而来吃面的，却也不好说什么，借了他充电器让他坐在店里充电。

他插上插头，才开机，手机里冒出许多电话和短信，他在那一堆未接来电里看到了殷晴的号码。

也有短信，点开来，发现内容不长，直接而简练：

“我从医院出来了，明天会过去搬家，你有空办离婚手续吗？”

叶凛切出短信界面，先用手机软件向老板付了款，三块钱的面，他给了十块，当作充电感谢费。

老板顿时觉得自己之前太过小人之心，很不好意思，又给他拿来个煎饼，非让他吃。

叶凛接下了，给殷晴发短信：

“今天在外地，明天吧，我会约民政局工作人员到房子里，你在那边等着就好。”

时候还早，殷晴似乎没看见，并没有回。

叶凛看着两人的短信，发现两人都没有用“家”这个字。

但他们约定的地方确实是两人的家里。

曾经的家。

几天前，那还是家，还即将迎来新的生命，而现在，那只是一个房子而已。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