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却话当时欲语迟
作者:我想吃肉      更新:2019-10-25 10:59      字数:3133

虽然已是仲春时节,天气早已回暖,万物复苏,风和日丽,却还是些许有些凉意。

刚刚历经战火的纷争,支离破碎的九州家国得到了一统,流离失所的百姓也有了安居乐业之所。

临安城内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都是行人,有小贩的吆喝声、儿童的嬉闹声、酒楼里的说书声、茶楼里的悠悠弹唱和远道而来的驼铃声,扫去了料峭寒冬的冷意,迎来欣欣向荣的暖阳,甚是盎然!

清风徐徐,送来醇厚的酒香,循着酒香而去是临安城街道的尽头,那是是一座小院,伫立在苍色的山岩脚下,越过一片青翠的竹林便是小院的大门,朱红的木门许是常年风吹日晒有些破旧泛黄。

绕进院内,便是开阔的四合庭院,琴台飞檐、小桥流水、假山楼阁,不如皇家气派,侯府尊雅,却别有一番淳雅质朴。

墙角的桃花艳丽的盛放着,携着新吐的嫩叶带来暖暖春意。

空气中酝酿着酒香,和着酒香而来的是孩儿童稚嫩的诵读声。

在院子的一角伫立着一座小草亭,午后的阳光穿过亭檐,落在亭内月白素衣女子身上。

眉如远山、蕴玉晗慧,微闭的双眸之下是秀丽笔挺的巧鼻,朱唇不点而赤、娇艳明丽,噙着淡淡的笑意。

肤如凝脂,因阳光而透着纷纷的红晕,乌黑的长发用一支白玉兰簪挽起,静雅闲谧。不难想象当她睁开双眸时,该是何种风华。

“用兵之道,形与势二。不知而一之,则沮于形、昡于势,而胜不可图,且坐受毙矣。何谓形?小大是也。何谓势?虚实是也。娘,这是什么意思啊?”女子旁边站着一个诵读的六七岁的小男孩儿,身着蓝色的长衫,秀明的脸颊,软软糯糯的声音,煞是可爱,拿着手中的书籍走到女子身边。

“娘,你小心点,不然爹又会罚我了。”小男孩儿抖了抖小身子,担忧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前些天自己顽皮爬在娘亲怀里被爹爹看见后便罚着练了一日的剑,此刻他的臂膀还是有些酸痛。

“哎!”女子心底叹了一下,眼前抿着小嘴儿皱着眉的小男孩儿,稚嫩的小脸上有着不符年岁的深沉,一行一言像极了那人。

随着女子起身,才知晓她已有四五月的身孕。

女子慈爱的看着小男孩儿笑了起来,睁开的眸子清亮澄澈、水波盈盈,又似烟雨江南,蒙着一层水雾,潋滟着世间波光,眸底只有眼前的小男孩儿。

“旋儿,来!”招招手让小男孩儿到自己怀中揉揉他的头,道:“今日西夏使臣携西夏小公主来访,你父王怕是不会来此。”

“嗯!”听到娘亲这样说完,小男孩儿便放心的又爬在了娘亲怀中,餍足的笑着,好暖。

娘亲的怀抱和父王不一样,自他有记忆以来,父王只抱过他一次。

父王抱他的那日是娘亲的生辰,父王微醺,抱着他和他说了一夜的故事,故事中有娘亲、有父王,有千千万万的世人,还有他不能理解的情。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用兵之道在于形势二字,若是不了解敌方形势,就会被敌方形所阻碍所迷惑,就无法取得胜利,只能坐以待毙了。所谓形呢就是大小,而势呢就是虚实。”

小男孩儿抬起头,疑惑的看着自己娘亲道:“娘,是不是以后行军打仗要根据敌军人数以及敌军作战计策来制定相以的计策?”

“我的旋儿真是聪明!”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

哎,这个孩子,她亏欠他太多太多,足月时她便离开了这个孩子,足足四年未见一面,他却将旋儿养的极好,她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完颜旋!你还不给我下来!”随着远处传来的一声轻喝,完颜旋抖抖小身子,迅速的离开了娘亲的怀抱,乖巧的站在一旁。

“别怕!”耶律和悌拍拍完颜旋,调整了姿势,以手肘为支撑侧身半躺在软榻上,看着穿过竹林越过花海疾步走来的人。即使早已看过多遍,也不免让她感到惊艳的人。

靛蓝色的长衫外是一袭淡蓝色的开衫,折扇折起握在手中,青色葫芦扇坠随着他身形的移动也晃动着。

走近了才看见他紧锁的剑眉,鸷鸟一样警敏锐利的星眼,扫过完颜旋落在亭内女子的身上,瞬时柔化成一滩春水,紧锁的眉也温柔了下来,让人沉溺其中,无法逃脱。

“贺安!带小皇子去练剑,若他今日还不会十三剑,便让他陪你回家养老!”低沉的声音从他口中吐出,虽刻意敛了冷意满含笑意,却仍让人感到凉风入骨。

暗处的贺安吞了一口苦水,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家的女主子,现在只有女主子能救他了。

他不过是暗卫,负责保护主子安全而已。他不想教小皇子练剑啊!他不想而立之年回家养老啊!

亭中的女子突然笑出了声,“景修,我想吃素荷斋的荷花糕,让贺安去帮我买好不好?”

女子向暗处挥挥手,想要起身却被完颜景修按了回去。

“风大,仔细身子。”完颜景修边说边把外衫脱了下来给女子披了上去,温柔的音调和方才的大喝声判若两人。

贺安得令,立马抱着完颜旋离开了小院,他还年轻,还不想回家养老。

耶律和悌柔柔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完颜景修。

他是大金的王,亦是她的王,她的夫君,她孩子的父亲。

在乱世里,他们几经波折才走到一起,才能携手老去。

“亭内风大,怎不披锦被?完颜旋怎么照顾你的?”完颜景修皱眉,小心的抱起女子回到屋内,将她妥善安置在软榻上,又取来薄锦给她披上。

和悌顺势继续躺在软榻上,偷笑着:“旋儿还未满七岁,正是顽皮之时,勿要太过苛刻严厉了。”

她因为从小未能陪伴在这孩子左右,对这孩子有诸多愧疚,所以就一直纵容的宠着孩子,却也知晓不能一味的宠溺,就任由完颜景修去管教了,有时难免还是有些不忍。

完颜景修端着一杯茶,未说话,静静地看着窗边软榻上的女子。

如墨的发泼洒在紫金小香檀的软塌上,挥毫泼墨的描绘着独属于她的画卷,若雪的颜绽放在那水墨画卷之上,美人如画,就在眼前。

“今日不是西夏使臣携西夏小公主慕容娴来访吗?”耶律和悌动了动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回望着他,眸中尽是缱绻情义。

许是刚下朝便来寻她,里衣隐隐约约还是明黄的帝王袍,一头长发也挽做帝王冠,麦色的脸庞棱角分明,剑眉斜飞,乌黑深邃的眸子里溢满了柔情蜜蜜,削薄的唇也微微扬起。

这个人呐,哪里还如外界传闻那般,心机深沉、诡谲狠辣、奸猾似鬼、能止儿孩啼哭?

“本王的娇娇王后带着小王子离宫出走,本王思念王后忧郁成疾,怕怠慢了西夏小公主,故三日后王宫设宴,为西夏小公主接风洗尘,顺便给她寻得良人。”

耶律和悌抿抿嘴笑笑道: “传闻西夏的小公主慕容娴,一袭红衣,雅而不俗、艳而不媚,风华绝代。其一手鞭法更是游龙走凤,出神入化,比之西夏大公主慕容姝,更是传奇!你难道就不好奇?”一阵风拂来女子有些冷,往锦被里缩了缩,有他在,真好!

见她有些冷,男子起身走向软榻,卧在女子身后,道:“世间女子,都不如我的和悌!论聪慧,天下女子除和悌外,无人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论容貌,世间女子又有几人能如我的和悌这般秀丽倾城!”

他说的掷地有声,好似这天下女子真的如他所说般,都不如榻上的女子一丝一毫。

榻上的女子满足的笑了笑,世间女子,谁不愿得到所爱之人的赞扬,她也不例外。

“景修,过几日陪我去襄阳城看看可好?我想吃那里的金刚酥了。”

“不行!你现在有孕在身,不宜长途跋涉,你若想吃,我让贺安去!”

“不吃了不吃了,不要黑着一张脸,要多笑笑。”不用看,女子也知道,他此时肯定黑着一张脸。

“我只是……想回去看看襄阳城。”女子话语很淡很淡,饱含太多情思却无法道出。

明日便是他登基为王,册立她为后的日子,在这乱世里他们终于能并肩而立,共看这天地一场繁华盛世。

他知道她心底的感慨,他们一路走来到如今实属不易。饶是他一个铮铮铁骨的马上男儿,有时也不免被她那份坚韧所震撼。

完颜景修抚了抚她的秀发道:“待明日大典后,我便带你去小住几日,可好?”

襄阳城,那里是他们初见的地方,也是他们纠缠不休的开始。或是命中注定,他们两人的命运在那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