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悲鸣
黎明前的夜。
微风缓缓的吹拂着被整日的阳光滋养的土地，伴随着入夜后月光倾洒的宁静，让人不觉得有些哀伤。
更何况此时正是处于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整个夜空都变得无比漆黑，除了天宫之中偶尔能闪烁的繁星能让人看到，其余的任何都放佛被这漆黑的夜所吞噬一般。
而山谷中此时早已没有了生机，连日的战火让这片土地上那最后的神韵也展翅飞去，不再留恋。至于现在还留在此地的，只有无数个诸如行尸走肉一般失去了魂灵的军士。在他们的眼中，没有生活，没有世界。有的只是命令和杀戮。
趁着凉月，洁白的月光也无法将整座昏暗的山谷照亮，只是偶尔将一部分地块照映的有些微亮，就如同微光之中的世界，有些渺小，有些神秘，有些凄凉。
而双方彼此也都在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和安详。只不过，每个人眼中均没有了往日的神采，麻痹的流露着绝望的眼神和迷茫的韵味。
这一切，赵璇和俞北塘都真切的看在眼中，迟迟不语。
一股无形的绝望感充斥在每个神机天算的人心中，挥之不去。
大军压境，连日强攻，无水无粮，紫薇天震。
这一切的一切，无不在赵璇心中起着暗示，这轮回的结局，果真就这么理所应当的应验了。
“北塘。”
赵璇安静的站着崖边，无助的望着谷外那无数闪着火把的军帐，轻微的说着：
“看来我们真的就这么要结束了呢。”
赵璇说完，便回过半身，望着俞北塘，惨然的微笑着。此时她早已没了往日仙女般的气质，连日的高压下，仙女终于堕入凡尘，毁于权谋。
“璇儿。”
“让我再试一次吧。”
俞北塘心痛的看着赵璇，强行将自己即将喷涌而出的眼泪压住，咬着牙说道。
“北塘，难道你还没看出吗？”
“这游戏，我们要输了。”
“再试一次，早已没了任何意义。”
“只是再添更多的亡魂而已。”
赵璇虽说是面带微笑的说着，可是此刻俞北塘心里十分清楚，苏庆广的援军迟迟不到，这般的行为早已将天机谷众人对于活下去的希望彻底击碎，更别说赵璇了，这位神机天算历年来最年轻的的掌门。
赵璇，远比俞北塘活的更辛苦。
可是一旦赵璇都放弃了，那么神机天算就真的彻底输了。
所以俞北塘深知，这场仗，谁都能认输，向命运低头，可是她赵璇就是不行。
哪怕是死，俞北塘都要再争取一次。
“不。”
“璇儿，希望还在。”
“我们还有五旗众，我们还不能就这么放弃。”
“不为神机天算，不为天下生灵，就为了江儿，你都要坚持下去啊。”
俞北塘看着站着崩溃边缘的赵璇，焦急的怒吼道。
“北塘，紫薇天震，你我深知这代表着什么。”
“而人间的争斗也在催生着浩劫的降临。”
“可是，你我却这般无力。”
“也罢，也罢。”
“不为你我，不为天下。”
“就为了自私自欲，为了江儿。”
“攻阵。”
赵璇说完，就放佛用尽了自身最后的意思气力一般。
这将这一切看着眼中的俞北塘，咬着牙领了命，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俞北塘走好，赵璇再也坚持不住了。
北塘，活下去。
没想到，我终究还是欺骗了你。
对不起。
赵璇看着离去的俞北塘，无助的蹲在地上，痛苦的拿双手捂住嘴巴，大颗的泪水砸至地面。
。。。。。。
俞北塘在说服赵璇后，片刻都不曾休整的便火速前往了此刻靠近天机谷谷口的前线，然后将五旗众唤至自己面前。
而此刻站着俞北塘面前的五旗众，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遍布伤痕，每个人脸上都映出无尽的彷徨和迷茫。
俞北塘望着面前神机天算这仅存的战力，心中不免的一阵可悲。曾经无限风光的五旗众，此刻竟然没有一人战死于除魔卫道上，而即将要全军覆灭于权谋内乱。
俞北塘心中暗叹口气候，便站在一块残垣之处，单手举着火把，面对着残存的战力，大声吼道：
“你们，还有很多要学。”
“而我们的敌人，却剥夺了我们的一切。”
俞北塘吼道。
而五旗众，也因为这夜晚忽然响起的声音却也清醒了一些。只见大家茫然的相互看了几眼，便望向此刻站在一块残垣之上的俞北塘，安静的等待着。
“他们残害我们的世界。”
“他们侵占我们的家园。”
“他们践踏我们的尊严。”
“而你们，却在一次次的反抗中失败了。”
俞北塘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望向自己这边，顿了口气继续说道：
“所以，你们找到了这里，寻求着神机天算的帮助。”
“在这里，你们学会了如何去保护族群。”
“在这里，你们学到了如何掌控自己的力量。”
“而如今，紫薇天震，混沌将再次席卷人间。”
“我们不能像人间这帮懦夫一样，甘心为奴。”
“所以，我们将在此吹响反击的号角。”
“我们要用自身的愤怒，让敌人感受到恐惧。”
“我们要用压抑的仇恨，让敌人感受到死亡。”
俞北塘说到此处，用力的将手中的火把扔至地上，瞬间飞洒的火星便将俞北塘脚下不远处的一小堆干柴火点燃。只见此刻俞北塘站在火堆旁边，漆黑的夜里，这点光亮将俞北塘坚毅的脸庞映射的无比坚强。
“今夜。”
“是我们要为之奋战的一夜。”
“今夜。”
“是我们守卫人间最后的一夜。”
“今夜，我们要用自身的热血，来洗刷人间的阴霾。”
“今夜，我们要用自己的双眼，来告知世界真实的样貌。”
“今夜，我们要杀出去。”
“今夜，我们要让天下的人去看清楚，我们和他们有何不同。”
“他们，只是坐以待毙的懦夫，而我们则是会不留余力的去保卫这个世界的英雄。”
“我俞北塘在此立誓，哪怕这天塌地裂，哪怕明知赴死，神机天算都要扬清抑魔，力保人间死不为奴！”
俞北塘用尽力气吼完，便猛地抽出腰间的长剑，剑指明月。而五旗众，则被俞北塘的一番言论说的无比激动，更有甚者已经颤抖着身躯，仰望着此刻的俞北塘。
“死不为奴！”
一名再也无法控制自身激动之情的士兵，学着俞北塘一般，拔出自己腰间的宝剑，朝天怒吼。
一声，两声，无数声。
在这名士兵的这句怒吼的渲染下，五旗众所有的人，都纷纷拔出自己的剑，仰天怒吼。
“跟我杀出去！”
俞北塘说罢，便猛地踩着残垣，只身跃过天机谷那早已残破不堪的山门，朝着朝廷军帐疾奔过去。而五旗众看到自己的帅将都冲杀出去，便一个个紧跟俞北塘的步尘，朝着朝廷军帐杀了出去。
这是最后的机会，俞北塘心中清楚。
而这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赵璇带着俞江，逃离这里。
可是，若论起真的了解一个人的话，在了解赵璇的这件事上，俞北塘是远不及苏庆广了解赵璇的。
只见赵璇脚步极轻的来到了一间还在亮着烛火的小木屋外，迟疑了许久，才探出手在木门上敲了几声。
“谁？”
从小木屋内传来了一声颇有些稚嫩的男声。
“江儿，睡了吗？”
赵璇微笑的询问道。
“娘？”
俞江惊呼道。随即便听到屋内快速的响起一阵脚步声。
“这么晚了，娘还不休息吗？”
俞江边说边打开了房门，然后扶着赵璇走了进去。
“你不也没睡吗？”
“又在搞什么事？”
赵璇宠溺的看着面前的俞江，然后又看着满屋子的各种奇形怪状的青铜机关，便捏着俞江的小鼻头笑骂道。
“嘿嘿嘿。”
“眼下不是战事焦灼吗，我这不也想替娘分担分担。”
俞江说到次数，瞬间貌似忆起什么似得，便朝着赵璇神秘的说道：
“娘，您稍等我下，我给您看个东西。”
俞江说罢，便转身在自己的那堆青铜零件里找寻起来。而赵璇，则爱溺的看着此刻还在忙活的俞江，心中阵阵不舍。
“娘，您看。”
不一会，俞江便从那堆零件里掏出了一块类似于手弩的玩意，然后递给赵璇。
“娘，这是我造出的穿甲连弩。”
“只需要拨动这处机关，便可在瞬息由此处射出数根弩箭，二十步之内绝无生还。”
俞江快速的给赵璇讲解着。
而赵璇，则安静的听着俞江絮絮叨叨的讲着。
“江儿。”
正在俞江正讲的兴奋的时候，赵璇笑着轻声打断了俞江的话，然后说道：
“娘有多久没哄你睡觉了？”
赵璇说完，便朝着俞江挥了挥手，让俞江来到她的身边。
“貌似挺久的了，应该有些年份了。”
俞江思索了阵，便回应道。
“那你想不想再听听？”
赵璇笑着说道。
“简直太想了。”
“娘你是不知道，孩儿直到现在都还励志，以后要像爹一样娶到娘这般的人儿。”
俞江打贫的说道。
“就你嘴贫。”
赵璇笑骂道：
“来，到娘怀里来。”
还未到赵璇说完，俞江便一股脑的钻进赵璇的怀内，然后闭上眼睛。
“春蝉鸣于繁星空”
“流水抚”
“春月宠”
“花在待放于心中”
“飘香至”
“心意泓”
“去年落叶归春洞”
“轮回已万载”
“可惜落红归何物”
“思念长相久”
赵璇随着整曲唱完，便看到自己怀内的俞江早已进入了梦想。她心痛的看着怀内的俞江，然后将自己的头高傲的仰起，只为不愿自己的眼泪在俞江的梦中泛起涟漪。
不要恨娘。
想到此处，赵璇轻轻的将俞江抱至床上，然后在俞江的额头处吻了下去。
赵璇走了，就和来之前一样，没有有一点声响。
而此刻的俞江，侧躺在床上，双手用力的握着自己刚才像赵璇展示的穿甲连弩，紧紧地咬着牙艰难的哽咽着。可是，俞江根本无法控制的住自己眼眶中的泪水，哪怕自己已经紧闭着双眼，泪水还是无情的打湿了床褥。
“啊！！！”
俞江再也控制不住，痛哭起来。
而刚走到院子门口的赵璇，被这一声凄惨的声音震住了。一瞬间，她的眼泪坠入大地。
也不知走了多久，赵璇就这般失了魂似的来到了整座天机谷最为神秘的地方。
天机禁地。
此时的天已经开始渐渐露白，黎明终将褪去。
“呼！”
赵璇回身望着远处的景色，然后深深的呼了口气后，便转身朝着黑黝黝的洞内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赵璇才停止前进。她闭着眼感受了下四周，然后凌空之中做了两个法印后，轻声呼道：
“天机神印。”
“明。”
赵璇说完，便看到这间原本漆黑无比的空间突然亮了起来。
这是一个类似于山洞一般的地方，不过这里要远比普通的山洞大得多。只见这座洞内颇显得有些杂乱，遍地都是一些破碎的岩石，根本看不出这些岩石碎掉之前是什么样的。而在这洞的中心，竟然就这么立着八根极为宏伟的石柱，每跟石柱上都刻着奇珍异兽，而在这些石柱的端口，竟然有一处切割整齐的圆形孔眼，而这孔眼的位置，竟然能让站在洞内的人无论站在洞内何处，都可以通过这个孔眼直接看到紫薇天。
这番景象，已绝非凡人能修建的了。
而更让人叹为观止的，便是在这八根石柱中央，竟然雕刻着一头无比巨大的凤凰。
无论是尾羽还是神喙，都雕刻刀无比精致，而整个凤凰石雕，刚好雕刻出了一头正欲翱翔的凤凰的姿态，十分精巧。若不是石雕，定会有人在第一次见到这凤凰的时候会认为是真正的祥瑞。
而这一切在赵璇看来，都无比正常。
因为她清楚，眼前的这些是什么。
“人间浩劫将至，东宫紫薇天沉。”
“弟子无能，没能将这天下守住。”
“今弟子在此，求得天神相助。”
“盼换回十年太平。”
“待九子成熟，用之力保天下繁衍。”
赵璇说罢，便径直的跪在这头凤凰面前，然后深深的朝着这头凤凰磕了三个头。
。。。。。。
“跟我杀！！！”
俞北塘看了眼逐渐露白的天空，焦急的喊道。
而此刻杀红眼的五旗众，纷纷紧跟着俞北塘，在朝廷大帐内肆意穿行。
“俞北塘。”
“你疯了不是。”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朝廷大帐。”
正在俞北塘大开大合的冲杀着陷阵司的大帐的时候，一阵怒吼响在俞北塘的耳边。
“曾。。。浩。。。轩。。。”
俞北塘正在努力拼杀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曾浩轩的怒吼后，即刻便咬着牙怒视着曾浩轩的方向吼道。
“还不快住手。”
“擅闯大帐，手刃官兵，这是死罪啊。”
“北塘。”
曾浩轩看着此刻已经疯狂的俞北塘，焦急的吼道。
“死罪？”
“曾浩轩，你们朝廷难道还会让我们活着不成？”
俞北塘又一次将面前的陷阵司官兵砍杀，然后朝着曾浩轩的方向疾奔过去，一边跑着一边怒吼道。
“保护将军。”
而曾浩轩的近卫待看到俞北塘竟然朝他们这个方向疾奔过来，便急忙护卫喊道。转眼间，曾浩轩便被近卫们层层护卫。
“哼。”
“曾浩轩，怎么当了狗皇帝的走狗，就变得如此怕死不成？”
“难道你忘了当年蓉大哥是怎么死的？”
转眼间，俞北塘喊完便来到了曾浩轩的面前，仅仅半招，便瞬间秒杀数位近卫。
“北塘，切莫再要挣扎。”
“皇帝谕令以下，神机天算必须灭门。”
“我等位置不同啊。”
“你也切莫再造杀孽，速速投降，我届时再向皇帝跪求，保你和弟妹活下去。”
曾浩轩看着此刻越杀越勇的俞北塘，焦急的吼道。
“活下去？”
“笑话啊。”
“曾浩轩，朝廷不知我神机天算的使命，怎得连你也不知了吗？”
“看来你们这帮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比我们这些真小人还要卑鄙啊。”
而就在这时，原本碧天白云的天空，瞬间阴沉下来，并伴随着阵阵的雷鸣。而空中的白云竟然瞬间无限阴暗，伴随着数到闪电在云间来回跳跃，就好似要下暴雨前的征兆一般。
“不！！！”
“你骗我！！！”
俞北塘仰天怒吼道。
随即只见俞北塘更加疯狂，眼眶中早已流不出眼泪，而是向外躺着血泪。
瞬间，阴沉的天空突然闪出一阵金黄，随后一声极为嘹亮的尖啸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响起。
而就在俞北塘身后的天机谷，瞬间从大地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阴暗的金黄爆射出一阵金光爆射的光柱，就这么突然的冲天而起，眨眼睛，这股金黄光柱，就将朝廷军帐在内的数十里土地尽数笼罩。
而更为神奇的，便是在这光柱于天空的交界处，竟然产生了一个无比巨大的漩涡。
那声嘹亮的声音再次响彻宇内。
比之刚才的那声更让人震惊。
还在人们都在惊讶于神迹的时候，一道黑影就这么从天机谷方向冲天而起。
曾浩轩极度吃惊的望着这瞬间冲天的黑影，夸张的张着嘴巴，无法言喻。
而这头黑影，竟然是一头浑身素白的凤凰。
只见这头巨大的白凤围绕着天机谷飞翔了几周后，便再一声凤鸣之后，顺着天空中的漩涡，猛的飞了出去。
其实这段时间也仅仅是一瞬而已。转眼间，天空变得无比正常，嫣然恢复到了刚才蓝天白云的时刻。
只是此刻的俞北塘，忽然无力的瘫软在原地，失神的嘟囔着：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而就在曾浩轩要前去询问究竟的时候，一声尖嗓凭空喊道：
“此等逆贼，立刻诛杀。”
还未等曾浩轩反应，便看到数道黑影猛地从自己的近卫中朝着俞北塘方向刺去。
“不！！！”
曾浩轩瞬间惊醒，悲愤的吼道。
可是，世间的诸多都没有缘由，也没有因果。
他反应的太慢了。
这。。。
璇儿。。。
你骗我。。。
只见俞北塘眨眼睛便被数根长剑贯穿了整个躯干，整个人就这么安静的跪在曾浩轩的面前。
“北塘！！！”
曾浩轩突出近卫的保护，磕绊的来到俞北塘的面前，痛苦的跪在他的面前，抱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