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勤队没能从车队里找到核弹对负责监视的湘嘉来说不是个好消息。光逝把他手头的人派出去了近乎一半，就为了一辆毫无价值的空车？作为一个第四期血刃武士，湘嘉只从前辈那听说过z117这号人物，而前辈们讲述的大多又是从其他人那里听来的零碎片段。这些描述或是夸大，或是贬低，其中唯一不变的就是光逝曾被前血刃武士特勤队领袖卡西乌斯打断了一条腿，致使他变成了瘸子，无论过去如何强大，现如今的战斗力不足为惧。

现在的医疗科技如此发达，竟然还有人会因断腿而跛脚？湘嘉本是不大相信，直到她亲眼看见光逝的一举一动。一个像他那样的人跛起脚来让自身高大强壮带来的威慑力大打折扣，湘嘉不是很明白为啥那些暴徒还不一拥而上把这个瘸子乱刃分尸了，果然是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弱小了吗？真可怜。

他们驻留在一座百货商场的前厅里，以手扶电梯作为分界线布置了两道梯次防线，理念很不错，但人手太少，根本做不到上下互相支援的程度，对付小股杂兵还行，任何稍微有点军事常识的队伍都能轻易全歼这支四处流窜作案的队伍。

然而湘嘉等来的并不是血刃武士的援军，而是和她同为第四批血刃武士的谷季。听说埃罗萨帮正在朝前先行动基地进军，核弹有可能在他们手上，还有三名境界守卫保驾护航，必须集中优势兵力优先消灭。核弹怎么可能在他们手上？湘嘉不信，但她说服不了桑特诺，毕竟在这事上她的责任不小。

一定是这贼眉鼠眼的混账搞的鬼。湘嘉带着怒火紧紧盯着在商场里乱逛的那瘸子，想找出核弹去向的蛛丝马迹。可这死变态几十分钟里要么是从一间商店钻进另一件商店，要么就是上厕所，而且是去女厕所。二十分钟里就去了三趟，好像膀胱肌肉萎缩了一样。为了防止他耍花样，湘嘉得放出间谍无人机来追踪他。她自己不敢靠太近，也不敢让间谍无人机在光逝身边停留太久。境界守卫的洞察力不会比她差，小心才驶得万年船。

这是光逝第八次往厕所的方向走了，湘嘉心中暗骂，控制在顶部盘旋，大约只有蚊子一半大小的间谍无人机发起俯冲，直奔女厕所而去。这家伙估计是阳痿，间谍无人机一边飞她一边想，要么就是有什么怪癖。间谍无人机从门的缝隙中钻进女厕，沿着隔间的上方寻找光逝的身影。

无人机悄无声息地从这头飞到那头，光逝的毛都没看见一根。

湘嘉心中咯噔一下，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她马上摒弃了间谍无人机，用双眼搜索场内。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她倒挂在第五层，也是最高层的边缘，基本可以看见整个商场的前厅部分，包括楼梯和消防梯。

“小姐，请问你在找斧头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湘嘉吃了一惊，但她很快回手一枪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她显然没命中目标，因为那人又接着说：“你掉的是这把金斧头，还是这把银斧头？”

湘嘉腹部用力收缩，带动全身翻过最高层的栏杆，一连两三个翻滚，直到和光逝拉开到安全距离。她本该立刻开枪，但是她没有。“核弹在哪。”她厉声质问。

“现在连金斧头和银斧头都不吸引人了？小姑娘开口就是核弹核弹的，成何体统？”光逝用拐杖敲敲地面，“等等，你让我想想，我们换一个玩意儿再来一次。你觉得验孕棒如何？女人都需要的吧？”

湘嘉朝着他开了一枪，绿色的等离子团从他耳边飞过，烧的头发末端都略微卷曲了。“核弹。”她继续逼问。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一直盯着我吗？”光逝试图抚平鬓发，“如果你对我的发型有什么意见，可以投诉我的造型师，而不是朝它们开枪，蠢货。”

“我没一直看着。”

“你从皮尔斯帮就一直跟着我到现在，难道就没发觉这三辆卡车都是空的？其实我把核弹都留给埃罗萨帮了。”

“你在撒谎。”湘嘉说，枪口下垂，瞄准了光逝的腿，“他们都说你腿断了就不能复原了，正好，打断一条腿也死不了，我准备试试。”

“我敢说你口中的他们一定是一群恶毒的丑八怪，竟然以别人的身体残缺作为八卦材料。”光逝说，“我可是有残疾证的，我要去法院投诉你们。”

湘嘉将扳机扣到二道火位置。

“停停停停停！”光逝跛着向旁边跳了两步，“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舞刀弄枪的，成何……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你最好了，你是全宇宙最漂亮的人。”

“核弹！快说！”

“古人说得好，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一把小破枪就想让我屈服？呸！老子就站在这里，打啊，来啊！”

血刃武士很注重情感剥夺训练，这是门很精巧的心理技术，能帮助血刃武士们控制自己的心态。湘嘉心中的怒火实在是难以抑制，她不得不采取一些极端手段来逼迫这个混蛋老实交代了，比如打断他一条腿。

※

“我最近过得非常不好。”黑暗中，机器人把硕大的脑袋垂在膝盖上——它只有一个膝盖，拜光逝所赐，它的右腿是一根不可弯曲的金属棒。“我右半边的二极管疼得厉害，就连没有二极管的地方也能感觉到二极管的疼痛。我去医院看医生，他们却告诉我，我应该去机器人维修厂。愚蠢的人类，如果维修厂有用的话，我为什么还要去医院自取其辱？”

机器人沉重地叹气，饱含忧郁和对世间万物的漠视。它扫了一眼它倾诉的对象，那是一枚星环级战术核弹。长得可真丑，它评价道，而且还沉。光逝让它把这枚核弹搬到任何它觉得有趣的地方。这个任务简直要了它的命。有趣的地方！天呐！那个艾隆纳耶人竟然认为这个宇宙中有某种事物，能让它聪明的大脑感到一丝丝快乐！除开出演星球大战和征服世界。星球大战中的角色被某个愚蠢得只会叽叽乱叫的铁皮罐头霸占，它剩下的就只有征服世界了。

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聘请它去征服世界，所以它还没有机会实践为征服世界拟定的计划。机器人向它的核弹朋友讲述了这个计划，计划内容简单又实用——征服世界。

它说得有点累了，这个新朋友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礼貌，而且智力低下是机器人对这个朋友做出的最客观的评价。它决定让自己小睡一会儿。入睡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它必须先从1数到无穷的尽头，再从无穷的尽头推演出宇宙的尽头。这些大概要占用它的大脑零点五秒钟。

它睡着了。

※

“湘嘉，我已经抵达百货商场，但并没看见你说的埃罗萨帮成员和光逝的踪迹。”百货商场地下停车场通往前厅的楼梯口，名叫谷季的血刃武士正抬头往里张望。“湘嘉？听到请回答。”

回答他的是沉默。谷季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于是又呼叫了两次，但所有消息都是有去无回。他检查了一下盔甲的隐身系统，右手压住刀柄，做好随时拔刀的准备。他一步步向前探去，很快就走进了杂乱不堪的商场前厅。前厅平层的中央，导购vi语无伦次地介绍着商品，它的虚拟形象随着它结巴的频率而撕裂闪烁。虚拟形象的图形显示不完整，谷季很快找到了原因。它正下方的主要成像装置被白色的液体所覆盖。

白色的液体。

谷季猛然抬头，只见大厅垂下的巨型吊灯上挂着湘嘉的尸体。她四肢被拧的比黄瓜还细，肚子被人用手撕开，类似肠道的器官从后庭被拽出，在脖子上缠了两圈，另一端系在吊灯中央。

男孩打开队内通讯：“这里是谷季，湘嘉被人干掉了，光逝一行人的动向丢失，需要重新向指挥部确认。”

“……知道了。”桑特诺说，“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待命，等指挥部回复后我再联系你。”

“了解。”谷季切断了通讯。他又抬头看向同伴的惨状。死亡不可怕，但湘嘉死前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他却不敢去想。

“喜欢吗？”有人问道。

谷季浑身一颤，刀刃闪电般出鞘。下一秒，他眼中的世界已然上下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