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或者死亡。这本是一件非常简单的选择题，然而对于一位武神来说，这种选择题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罗琳丽娜的意思很简单，她要让林空羽身边的力量越来越强，为自己昔日的主人招收更多的助力。可对于卡尔迪加来说，如果她点头答应，那么就意味着从此要失去自由和尊严，成为一个男人的仆佣。

卡尔迪加略微低下的螓首再次高昂起来，冷冷地望向林空羽，此刻在她眼中，这个原本还有些好感的英俊少年，已经成为一个故意装模作样的家伙。

“成为少主的仆人，献上你的忠诚，这是你难得的幸运。好好把握吧，别让机会悄悄从你眼前溜走。”就在卡尔迪加想要冷言讽刺林空羽几句时，带有深意的冰冷语言从巫九口中传出。不知道为什么，卡尔迪加只觉得听完这番话之后，浑身上下没有了丝毫的血气，仿佛全身的热量都被这几句轻飘飘的言语给带走。不过，她绝对不愿意就这样屈服，即便受伤的身体已经开始微微有些颤抖，但是她仍然高昂着头颅。

原本林空羽只是觉得罗琳丽娜的话有些让他哭笑不得，哪有刚一见面还没多长时间，就要让对方献上忠诚成为仆人的事情。但是，在巫九开口以及卡尔迪加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之后，即便他再怎么迟钝也发觉出了不妥当。

林空羽眉头微微一皱，随即舒展开，突然向前走出几步，来到卡尔迪加的面前，轻轻将手拍到了她的肩膀上，面色十分严肃地说道：“放心吧，这里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愿意强迫你做不愿意的事情。我以我的名誉向你保证！”

卡尔迪加原本已经快要抵挡不住那种仿佛穿透灵魂的寒冷，甚至她的樱唇都几次颤抖着想要发出顺从的声音。如果不是灵魂中那一丝与生俱来的坚持，或许此刻她已经屈膝投降。但是，在林空羽开口之后，那种古怪的力场彻底消失，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虽然即将入夜的沙漠开始寒冷起来，可是卡尔迪加却感觉无限温暖，身体中的热量也在这一瞬间恢复。

卡尔迪加知道，是巫九放过了她。或者说，是巫九顺从了眼前年轻人的决断，不再出手干扰自己的意志。大口喘息几次，平复了身体中翻涌的气息之后，她将目光锁定到了林空羽的身上。卡尔迪加有些疑惑，也有些犹豫，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先前是否错怪了这人。

黄昏的余光在林空羽的脸颊上留下淡淡的金色辉光，将他英俊的轮廓衬托的更为迷人，甚至带上了一层淡淡的神秘，让人不自觉的会陷入其中。

卡尔迪加一愣，随即迅速低下头，耳根似乎有些不显然的红晕正在悄悄地升起。

林空羽眼前卡尔迪加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平静呼吸声，自然也知道她再没什么大碍。于是悄悄收回了手掌，想了想之后说道：“这里不适合我们宿营，而且我们的向导还在路上。这位小姐，如今你有伤在身，也不适合独自行走，不如和我们同行一阵，直到伤势完好可以吗？不瞒你说，虽然我其他的本事不怎么样，但怎么说都是一名药剂大师呢。”

卡尔迪加原本以为自己会毫不犹豫地抗拒，这么多年来，特别是成为一名杀手之后，她几乎没有和任何人共同生活过，更何况是一个想要将自己收入仆人的男人。然而，片刻之后，她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的点头同意！卡尔迪加心中很惊奇，她确定对方并没有使用什么古怪的法术，可是她自己的身体却似乎做出了和意志有些许不同的回答。

“我只是想知道这些人来到沙漠的真正目的。嗯，就是这样，我才要跟随在他们身边。一定就是这样的……”卡尔迪加在确定了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之后，她暗自对自己解释。

林空羽可不知道对方片刻之间就有如此巨大的心理活动，见她点头答应之后，就回头招呼了一声依旧在四处奔跑，用好奇的目光扫视各种废墟的娜娜，带上罗琳丽娜和巫九以及有些失神的卡尔迪加，开始向小型绿洲的边缘行去。

说实话，虽然在这个世界中已经看到了不少的杀戮，就连他自己的双手也曾沾染过鲜血，但是对于这种血腥残忍的场面，他还是有些不适应。幸好，这里的气味并不算浓烈，血腥气也比较淡薄，否则说不定他早已经坚持不下去。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林空羽将话题转向了默默跟随在他身后的中性美女。

“我也曾经听说过，在沙漠帝国中游民的生活过的并不好，甚至经常受人歧视。按说你是一个武神，也属于贵族阶层了，为什么会为了这些游民而出手挑战另一位武神呢？”

林空羽好奇的问话，让卡尔迪加原本有些呆滞的神色逐渐转变为黯淡，鬼使神差中她将目光投向了远方的地平线，缓缓说道：“多年之前，我也曾经是其中的一员。我是一个从小无父无母的孤儿，原本在一个绿洲城市中靠乞讨为生。那是一个很小的绿洲城，十岁那年，绿洲城市因为迁徙转移而逐渐消亡。虽然当地人花费了很大的精力，可最后还是无法继续维持下去。在沙漠中，这样的城市很多。如果是一个正常的市民，沙漠帝国官方会将他们迁徙合并到其他城市中，或者转移向刚出现的新兴绿洲城。可是，像我这样的孤儿却不在这份计算之内，我们这样没有正式身份的人，只能靠自己的双腿，跟随在迁徙的人群身后。如果有幸可以支撑过饥饿、疲劳，那么就可以在新的城市中继续原本活一天算一天的生活。如果无法支撑住，那么就只能死在沙漠中。”

卡尔迪加的目光显得更为沉重，声音也越发的低沉：“对于我来说，本来的结局应该是成为沙漠中一堆无人知晓的枯骨，在沙子中逐渐腐朽、逐渐消亡。至少，当时和我一起迁徙的大部分乞丐们，就是这样的下场。十岁的孩子能有多大的体力？还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我便已经开始掉队，当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周围除了沙子没有任何人！仅仅在沙漠中挣扎了三天，我便已经消耗完身上最后一滴清水，然后就躺在沙漠里闭上了眼睛等待最后时候的到来。”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开始温柔起来，似乎回响起幸福的往事，而不经意的流露：“不过，我的运气很不错。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小的帐篷里，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正为我喂食仙人掌面糊。说起来很可笑，这种食物中的苦味能让人满嘴怪味，但是至今想起来，这都是我吃过最美味的食物。

救了我的是一个很小的游民部落，人数不过才三百多人。他们一直在沙漠中寻找着属于自己的理想乡，甚至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小小的永固绿洲，让他们可以永远安静地生活下去。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这样的追寻似乎早就已经注定了没有任何的希望，可他们却从未放弃过。对于我来说，当时这个游民部落就像是神的使徒一样，我自然也加入了其中。接下来的三年多时间里，我和他们走过了不知多大的沙漠，一直在夹缝中求存，直到……”

沉默许久之后，卡尔迪加长出一口气，这才以让人担忧的平静语气说道：“直到‘沙漠帝国精英报国团’出现。这是一个非官方，但是却受到帝国高层背后支持的大型佣兵团队。他们所接受的任务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清除可以看到的一切游民。

说起来很讽刺，游民是被认为如同蟑螂一般卑微的生命，但是他们因为常年在沙漠中行走，所以经常会捡到一些非常有价值的物品。所谓的‘报国团’就是靠杀戮这些游民，再从他们的手上抢夺这些物品，高价卖给那些有收藏癖好的贵族而生存的吸血鬼。

虽然我们有三百多人，而对方只有不到百人的小队。可是，我们之中能够战斗的人不到对方的一半，而且并没有什么像样的武器，战斗力自然不用期待。对方似乎非常不满我们这种最后的挣扎，在屠灭了所有男人之后，他们开始兽性大发……

我被吉姆大婶营帐角落的沙地里，全身都被埋入了沙子中，只留下呼吸的通道并被盖上肮脏的薄纱。也正以为内如此，我并没有失去生命，但却亲眼见到了永远都无法忘记的地狱。当时的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连哭泣的勇气都已经丧失。

那些人整整疯狂了一天一夜，然后才消失在沙漠深处。我根本不敢爬出来，甚至连动一下手指的勇气都没有。四天后，在即将渴死的时候，我遇到了我的师傅，也是她将我带离了地狱。师傅告诉我，如果想要保护自己重要的亲人，那么就必须要有力量，要有足以让任何人都畏惧的力量！

就这样，多年之后，我成为武神之后，我就选择成为了一名杀手。杀手这个工作，在很多人眼中卑微又危险，但在我眼里却是最合适的选择，因为它可以给我带来足够多的金钱！有了钱，我就可以让那些还在沙漠中挣扎的游民们，能够好好吃上一顿，享受一次不用拥抱取暖的夜晚，甚至是完成一个最后的心愿。

可是，几个月之前，我所资助过的几个游民部落先后都被屠杀干净。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了解的秘密，所以我开始暗中调查。直到遇上了鲁迪加。起初，我并没有冒然动手，而是任由他杀戮游民。一方面，我要知道他真正的目的，另一方面我也要看清楚他的实力。直到昨天我确认这样下去无法在他身上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又自觉他不是我的对手，这才出手攻击，却没想到他早已经发觉到了我的存在，一直以来都是掩饰实力，引诱我主动出手。然而，所发生的一切你就都已经知道了。”

话说到这里，卡尔迪加闭上了嘴，再也没有发出过一言，而林空羽也已经失去了谈话的兴趣。虽然卡尔迪加的故事并不新鲜，但是以往只存在于传说中。一个乞丐，为了生存在各种环境中挣扎，几次险死还生，最终得遇良师成为一名武神。原本这该是一个让人感觉幸运的故事，可在卡尔迪加的口中，林空羽只能听出浓浓的悲哀。

一行人就这么默默的在沙漠中行走。林空羽和卡尔迪加似乎在想着各自不同的心事，而罗琳丽娜等三人则只是静静相随，丝毫没有任何提醒他们应该飞行的意思。太阳的光辉开始逐渐消失，天色也逐渐变暗。

“少主，我们是不是找个地方休息一夜再走？虽然老奴不确定，但是老奴刚才看到天边的云彩有变化，今天晚上似乎有沙暴降临，虽然对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但是或许会迷失方向。”突然间巫九开始说道。

“没错，的确会有沙暴，而且看起来规模很大！”卡尔迪加一点头，扫了巫九一眼。

林空羽一愣，前世他也听说过沙暴的威名，知道在沙漠中的旅人如果遇到大规模的沙暴，幸存的机会有多低。虽然巫九说的很轻松，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压力。

“如果我们在这里停下，那么鲁尼是否会……”林空羽有些担忧的说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以我们的速度，很难在沙暴降临前与鲁尼汇合。强行赶路不但会让我们自己陷入危险，而且可能会分散迷路，对鲁尼也不会有半分的帮助。他是熟悉沙漠的当地人，我想应该会提前察觉到，并且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躲避才对。”巫九劝慰着。

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是林空羽也知道巫九说的没错。冒险前进，不但不会帮助到鲁尼，反而会让自己一行人陷入危险，这是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场景。

有了决定，在卡尔迪加这个地头蛇的带领下，众人很快就找到了一个面积不大，但有很大落差的半沙坑。高出的一面沙墙正好挡住沙暴袭来的方向，而开阔的场地也保证众人不会在这里被沙子彻底埋起来。

有巫九出手，再加上众多储物戒指中的装备，一座精美且坚固的帐篷很快就搭建起来。原本巫九想要搭建三间帐篷，但是却被林空羽驳回。因为这样不但要花费更多的时间，而且众人也会分散，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幸好帐篷的面积很大，六人进入之后也不会显得拥挤。在吃了一些简单的食物之后，就可以感觉到帐篷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大。透过门帘的缝隙，林空羽发现此刻天色已经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狂风夹带着大量的沙石呼啸着飞过。如果不是高出的沙墙挡住了这些沙石，或许帐篷已经有一半被埋住。

又过片刻之后，外面的风沙更大，沙石也开始无次序的旋转着推进，帐篷上开始出现“沙沙”的响声。面对无孔不入的飞沙，众人不得不放弃了继续观察，将所有进出口以及窗户都仅仅的拴上，防止沙石飞入。

有巫九等人坐镇帐篷的角落，狂风想要吹起帐篷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深知沙暴危险的卡尔迪加也用自己的感知不断向众人传递沙暴的动向，甚至花费大量的斗气，将那些聚集在帐篷周围，逐渐将帐篷掩埋起来的沙飞震飞，以使帐篷承受的压力更小也更安全。

林空羽如今什么也做不了。他的左手依旧被罗琳丽娜占据着，而他的右手却被夏月紧紧的环抱。这名一直像是影子般跟随在他身边的半大孩子，似乎从未做出如此大胆的动作，让林空羽感觉到了分外的压力。然而，即便他已经婉转的提醒，可是夏月却丝毫没有任何离去的意思。甚至还不以为然地说了句“帐篷如果破了，我这样就不会找到不你的人”，让林空羽只能无奈地乖乖闭嘴了事。

风沙的声音虽然不小，但是却很有节奏，听久了就像是一阵催眠曲。已经疲劳几天的林空羽缓缓闭上了眼睛，在两女诱人的体香中慢慢进入了梦想。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的意识似乎开始陷入了一个漩涡，漩涡的速度很快，无论他怎么挣扎，无论他怎么努力，始终没有办法得到解脱。最终在一阵激烈的震动中，他豁然惊醒。

透过窗帘，淡淡的阳光洒入了房间。洁白的屋顶出现在林空羽有些迷茫的双眼中。“嘀嘀嘀”的清鸣声从床头旁的闹钟上响起，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一个平凡无奇的清晨。

伸手按住闹钟上的按键，停止了那刺耳的声音，缓缓坐起的林空羽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