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垂帘(六)
作者:梦东园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694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第三百三十七章 垂帘(六)

“肥儿,你父皇这一去,大汉朝的天下就塌了一半了。 友儿、恒儿还不懂事,你身为长子,更得多帮着弟弟们一些。 你和如意虽非一母所生,终究还有兄弟之亲。

且不说匈奴未灭,你们父仇未报,就说这朝中,也不那么安静。 ”

我慢慢道,“你如今已经是裂土封王的一方诸候,自然明白我的意思。

若不是当初你父皇想办法把各家诸候都留在了长安,就凭你一个刚成年的孩子,斗得过彭越?斗得过英布?斗得过韩信?你不要忘记了,当初韩信取齐地,才不过用了区区数月的时间而已。

刘肥神『色』凝重起来,道:“母后说的是。 ”想来他也未必没有想过这些,只是很多时候人们会被利益蒙蔽理智,而他所面对的那个利益又是那么难以拒绝。

“既然回来了,除了守灵之外,也要记得多去陪陪太公。 他老人家原就病着,皇上这一去,越发病得重了。 我听医官说已然是卧床不起,去日无多。

如意如今身份不同,不太方便多往臣宅走动,友儿恒儿又太小,你是先皇的长子,得闲便多替你故去的父皇尽尽孝道吧。 ”我叹道。

老来丧子是人生一大痛,上次见到刘太公就有几分油尽灯枯的模样,现在大概也就只能吊着一口气罢了。

“是,儿臣遵旨。 ”刘肥诺道。 他的嘴唇嗫嚅了两下,有些犹豫,似想说又不敢说似的。

“想说什么就说。 ”我道。 心里静了一些,知道刚刚说的话刘肥或许也听了一些进去。 就现在这种情形下,刘氏家族与那些诸候王们还走不到一路去。

韩信、英布他们若想更进一步,无非是当皇帝,坐天下。 但这天下已经是刘家的了,谁向这块最大的蛋糕伸手,都必然会受到刘家最强烈的反击。

希望刘肥和自家那些叔伯兄弟们多接触接触,多少会受些影响,不至于蠢到被人当枪使了。

“回禀母后,儿臣生母曹氏在齐都病逝。 儿臣想将生母灵柩迁至长安择地安葬,还望母后允可。 ”刘肥有些不安地道。

我微微一笑,“肥儿的意思。 我已经听陈大人说过了。 肥儿果然孝心可嘉啊。 ”

刘肥脸『色』微变,勉强笑了笑,道:“身为人子,理应如此。 ”

“好。 ”我道。

“嗯?”刘肥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好。 ”我淡淡地道,“难得你有如此孝心。 其实就算你不提我也会说这事,你母亲虽未嫁进刘家,可却为先皇生下了你。 这就是打不散地缘份。

人说生不同床死同『穴』,让他们一个葬在长安,一个葬在临淄,相隔千里之遥,就算魂魄也见不得一面。 想来也过于残忍了。 ”

刘肥又落下泪来,哽咽道:“亡母临终前只想能再见父皇一面,只可惜是不可能的了。 ”

若说听了这话心里有多么愉快,那自是不可能的。 我静静的跪坐在那里。 等着刘肥这阵子伤心过去了,才慢慢地道:“肥儿也不必过于伤心,生老病死总是人之常情。

你父皇修建长陵之时,在西边留了个小墓『穴』,我想着自古母凭子贵,你生母替先皇诞下了长子,葬在那里总是有资格的。 ”

刘肥倒吃了一惊,道:“母后的意思。 是让我母亲葬进长陵吗?”

“正是。 皇长子之母若无资格随葬,那还有谁有资格随葬?”

刘肥嘴角颤动了两下,突然俯在地上大哭起来。 这一回当真是痛哭流涕,哭得痛彻心肺。

一直以来,做为刘邦的私生长子,他的身份一直被许多人诟病着,甚至还有人在背后怀疑他地血统是否纯正,不断的拿他的容貌与刘邦相比。 企图找出其中的差异。 当然。

在刘邦的压制之下,这些话题在明面上都消失了。 但背地里仍难免有只言片语飘到他的耳朵里。

作为一个男人——他自然早就已经是一个男人了——被人怀疑到血统的纯正与母亲的贞洁,这无疑是一种奇耻大辱,偏偏,他却没办法辩白,甚至,连提都不能提起这个话题。

现在好了,生母曹氏可以随父皇一起葬入长陵。 成为第一位永远陪在刘邦身边地女人。 得享这般至高荣誉之后,普天之下看谁还敢再对他的身世说一句废话。

我站起身,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道:“肥儿,你和如意都是孝顺的好孩子,以后你要多帮着些如意。 兄友弟悌,和和睦睦,你父皇在九泉之下也能含笑了。 ”

“是。 孩儿知道了。 ”刘肥哭得口齿都不清爽了。 不过,他没有再自称儿臣。

“肥儿,你知道你父皇这次和匈奴人打仗,败得很惨,手上的人马被打得稀稀落落。 母后想从你那里借十万兵马,你意下如何?”我淡淡地说。

刘肥猛地一抽气,不知把什么吸到了气管里,趴在地上剧咳了一阵,才胡『乱』擦了擦脸,抬起头,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 道:“儿臣……不太明白母后的意思。 ”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啊,怎么会不明白呢?”我微笑道:“我明白和你说吧,朝廷眼下第一要务就是收兵权。

你是刘家人,是先皇的长子,你不先把人马交出来,别人怎么肯交?我知道韩信当初在齐国经营得不错,你当齐王地这两年,守成的本事总是有的。

算算人马,少说也该有个十多万了吧。 母后只收你一个零头,还给你留个整数,不过明面还是要借你二十万。 ”

刘肥木然地看着我。

“你放心,我只借兵,不借将。 从你这儿借几万,然后再去找韩信、英布、彭越他们借去。 如今天下太平,一个个都留着那么多兵马做什么,造反吗?”我似笑非笑地道。

刘肥眼神一跳,随即低垂下眼帘,半晌才道:“若这是母后的意思,儿臣自是从命。 ”

我微微笑了一下,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说罢,站起身来走回座位,道,“接曹王后灵柩的队伍昨日就已经上路了。

大概再过二十余日便可以把你母亲接到长安。 你就不必亲自跑这一趟了。 待曹王后的灵柩到了长安,你再扶柩入宫吧。 ”

刘肥缓缓的俯下身去,道:“儿臣遵旨。 ”

…………

刘肥走后,萧何抱着一大撂竹简走了进来。

我瞅着他吃力地样子,又看看他已经花白的鬓角,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萧大人,你找个人替你搬就是,这种体力活以后就不要亲自做了。

对了,我记得前段时间贡上来一些川纸,倒甚是合用,岂不比竹简省力得多?”

萧何在竹简后面探头看了看,见案几上已经堆了一小堆,皱了皱眉,只得弯腰将那撂竹简放在了案几旁的织毯上,这才道:“回皇后,这些都是关中各郡县递上来了,让人重新登录难免耽误时间,我便自个儿抱过来了。

我又瞟了瞟那些竹简,想到这些东西又重又沉,全看下来,腰酸背痛手抽筋是免不了的,不由得苦着脸道:“都禀报的是什么?萧大人你和我说说便是了。 ”

“回皇后,您也知道,这几年战『乱』不停,朝廷一直没腾出手来盘点家底,直到年前才前下旨重新丈量关中田亩,清查人口和牲畜。 这阵子各郡县陆续报上来了。 ”

“怎么样?”我问?

“不好。 ”萧何回了两个字。

“怎么个不好法?”我『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道。

“熟田太少,男人太少,牲口更少,逃税逃役的人却太多。 ”萧何干巴巴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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