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新岁
作者:悲伤的白娘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666

有事先知会,天子萧问天突然来到凉风殿,让美人阵慌乱,匆匆忙忙从内室疾步而出,来到殿门口蹲身迎驾。

萧问天命王起身,没再多说什么,直接从王身边走过去。王他见过不只一回两回,所以,此时吸引萧问天的并不是她的绝美之色,而是凉风殿的这份精致。

如果没记错,自从王被太皇太后指派过来后,萧问天还是第一次来她这里过夜。一年多了,他还不曾和这位传说中具有落雁之容的绝色美女好好聊过天,至于王到底是一位怎样的女子,以前萧问天根本没有心思去了解,也在刻意的去冷落她。除了王的外貌,萧问天对她的印象只存在于和许香茹闲聊时候的只字片语之中。

同样是经年未见天子驾临,凉风殿和皇后王:的椒房殿有很大的不同。四处细细打量一番,萧问天没有感觉到椒房殿那种衰败清冷气息。崭新的窗纸、各处悬着的淡青纱帷、各式精巧的铜器……处处一尘不染,各色器物摆放齐有序。屋里头时时有暖香浮动,不大的凉风殿被王打点得好似待字闺中的小姐闺阁,淡雅而温馨,映衬出这间屋子的女主人饱满而又细腻的内心世界。

其实,在王心中一直做着一个梦。因缘巧合,她成了大汉朝后宫之中有美人封号的娘娘。自打成为王美人的那一天起,她了解到远在南郡地亲人生活有很大地改善。田地多了、赋税徭役被当地县令减得几近没有。每逢大些的节日,县令甚至亲自登门到家中褒奖慰问。

让年迈的双亲和兄长们生活的好一些,这就是王的梦想。既然现在梦想实现,王的内心是平静而满足的。哪怕像现在一样,一辈子挂着美人地封号偏安一隅她也愿意。至于争宠使妒、勾心斗角那些事,王压根就没想过。

王是明理的人,以自己的出身,争那些也没有用,反倒成为别人的眼中钉,天子不来凉风殿最好。除了家人过好之外,王想着等时日一长,天子随兴而至播下雨露,生下个皇子之后封王就国,下辈子也就有了倚靠。

萧问天自然不知道王地想法。朝中的事情渐渐有了眉目,今天他地心情分外轻松,有了闲心去仔细打量眼前的凉风殿,有了兴致去尝试着了解史上大名鼎鼎的王昭君。

王一直低着头,云鬓低垂、柔顺乌黑,一身得体的素白绸裙掩住双脚,让人有种一探究竟的。

如果说王像一只性情温顺的小绵羊,那这凉风殿就好似一片宁静地青色草原,萧问天在这里感觉到一种无拘无束的惬意与畅快。浅浅一笑后,萧问天拉着王地手一起跪坐下来,然后伸手捏着她的下颌,将王地脸蛋端平。“朕听说你弹得一手好<,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听一听。桂宫的李美人也精于此道,朕今日想品鉴品鉴,看你们俩地技艺哪个更为精妙出彩”。

“陛下要听曲子。臣妾这就替您弹。只是……臣妾自知技艺比不上李娘娘。凑合着给陛下解闷罢了”。王说完。陪着笑脸用双手小心地将萧问天地手捧下。然后扭头吩咐侍女取来琵琶。

接过相随多年地<琶后。王挪动身体。双臂一高一低地将琵琶揽在怀中。再抬眼看了看萧问天。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妥当。

萧问天点点头。然后微闭双目静候乐起。须臾之间。但闻琴弦拨动。叮咚之声似一弯潺潺流淌地小溪。舒缓宁静地在凉风殿中响起。

琴音即心声。果然乐如其人!听过一阵。萧问天生出这样地感叹。李秋姑地琵琶弹奏起来。有如金戈交鸣、铁石相加。起落转承之间大开大合。颇具男风。在听面前勾勒出一幅沙场点兵地画卷。宛若一位威风凛凛地将军手提三尺利剑。勒马于三军阵前。

而王地弹奏风格全然不同。好似骑于牛背。伸手遥指杏花村地小牧童。自顾自地在吐出嫩芽地青柳之下独自吹出一曲悠然地牧笛。

“唉……好一个心地纯善地美人。朕冷落了她呀!”。萧问天自叹一句。依然摆着那副似睡非睡地姿态。右手地五根手指合着乐曲地节拍。在方案之上轮番敲击着。出笃笃之声。

四周万籁俱静,凉风殿中的男女主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用怀中琵琶倾诉自己的心曲,一个打着节拍以示应和。没有言语的世界,却能更好的沟通彼此心意。

抛开政争之事,萧问天原本就对王没有什么介怀之处,是夜自然郎情

好一番恩爱缠绵。

接下来的十多日,萧问天和丞相张禹、太中大夫贾如日日在宣室议事,紧锣密鼓的完善着新政的各项条款。萧问天仔细考虑过当前国家的朝野事态,反复和张禹、贾如权衡之后,决定从太学宫入手,正式铺开更化改制之事,至于事关国之根本的田宅一项,则排在了最后。

丞相张禹这阵子忙得焦头烂额,苦于自己分身乏术。岁正旦大朝在即,各郡国的太守国相依例都得进京述政。再加上张禹这个新丞相上任,所以今年来京的太守和国相竟比往年多了近一成。朝廷格局大变,哪个在地方任职的官员不想借机一探究竟?那怕一无所获,在新任丞相面前混个脸熟也好。

官场上都是明白人,此丞相绝非彼丞相,张禹在天子心中的地位,先前的匡衡远远比不上。说到底,一个做臣子的,只要不是纲常失序之时,所有的体面和权威,都是做皇帝的赐予的。

张禹虽然和匡衡同出儒门,但跟匡衡的品行却截然不同。

昔日在太子太傅任上,除了教给太子刘骜儒学典籍之外,还针对大汉朝的社会弊病给刘骜灌输过不少革新思想。他的这一举动,在刘骜没有登基继位之前,自然被把持朝政的其他大臣所不容,特别是东宫的太皇太后。最终还是找了个由头,被老太太赶出京都长安,配到东平国任内史去了。

对于这位恩师,刘骜除了敬意之外,可能没有太多特别的感情。但是,对萧问天来说,张禹的份量则完全不同。萧问天曾经考虑过直接让贾如任丞相,但是,贾如在朝中素无根基和人望。这样一来,将来由贾如牵头去推行新政的话,势必会遭受很大的阻力。

再,贾如相比张禹来说更为年轻,既然机缘巧合遇到这么一位贤才,萧问天还想用他几十年呢。但凡推行革新之人,或明或暗总有些防不胜防的剑影刀光算计上来,必须要有一个人在前面挡着。萧问天可不想贾如过早的去承受这些,他要把贾如好生保护周全。

唉……做皇帝的也能事事尽如自己心愿,萧问天有时候在反思自己,自从莫名其妙的变成刘骜之后,其他方面没怎么长进,可心术权谋这一套却用得越来越炉火纯青。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这到底是被迫而为还是自己的本心原就如此?无论什么原因,今日的萧问天已经完全适应了汉朝的生活,完全融入了这片土地,成为实实在在的大汉皇帝。

正月一,汉元帝的年号“建昭”终于用完。同时,与“建昭”这个年号一并告终的是汉元帝在未央宫留下的绝大部分痕迹,特别是先朝的政治班底。

这日大臣们都起得很早,外国馆驿的四方来使纷纷穿上明灿灿的新服,在谒的带领下,跟在汉朝的诸侯王大臣后面汇聚于未央司马门,一同等候宫门开启。

一个时辰后,随着前殿门前谒的那声传唱,新皇萧问天的第一个岁大朝正式开始。众人按照品级爵位有序地进入前殿,每进一位,就伴着谒的一声唱诵。

“临熙侯、丞相张禹到……”。

“关内侯、大司马陈汤到……”。

“乐陵侯、御史大夫史丹到……”。

“安平侯、太常王舜到……”。

“归信侯、光禄勋金敞到……”。

……

谒念完诸侯王大臣,接着念起出使汉朝的外国使节。

“匈奴单于呼韩邪拜会大汉天子……”。

“高句丽使节拜会大汉天子……”。

“大月氏使节拜会大汉天子……”。

“乌孙使节拜会大汉天子……”。

……

良久,钟鼎之乐停息下来,诸侯王大臣和各国使节在谒引导下分班站定,偌大的前殿竟然挤得满满一堂。

进入前殿之前,众人已经寒暄招呼完毕。因此,此刻站定之后,便一齐屏气凝声,把一双眼睛时不时往殿门口扫一扫,等候天子萧问天的到来。

待听到中常侍赵一那声“陛下驾到”,殿中众人看也不看,赶紧低头伏在地上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问天目不斜视、步履沉着有力。看起来,如今的他更像一位九五之尊的天子了。跨上殿中台阶,萧问天将双臂的宽袖向前一带,屈身于皇帝之位落座,这才沉声命道:“都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