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身陷险境
作者:煤球丸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616

院里的梨树花开花瓣洁白晶莹阳光从云上打下来将花瓣镀上了一层银泽。

小小的篱落便在这花下凭音吊嗓童音稚嫩那尾腔的高调子却怎么也上不去。

篱宣手里抓了一把瓜子靠在树干上闲闲的嗑瓜子皮淅淅沥沥撒了一地。待吃完篱宣弹弹手将碎末残渣拍了下去平声道:“今儿个唱不上去你晚饭便不用吃了。”说罢施然离去只余小篱落一个人在树下咿咿呀呀。

翌日小篱落半扶着梨树练下腰。十二岁的半大少年早已过了疏筋拉骨的最佳年龄底子比不得打小就练的孩子篱落只下去了一半额上已是冷汗涔涔加上昨夜粒米未进现下只觉得头晕气短。

篱宣一巴掌拍在他腰上用力往下压去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半是嘲讽半是冷漠:“跟着我便要吃得了苦篱宣手下出不得废物。”

腰身好似折了一般刺刺的疼小篱落咬紧了唇眼里渗出了水汽。

小篱落拼命的眨眼直到将那水汽逼回眼眶。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房檐下的春燕年年来却又非同往昔。

树下的男孩长成了少年眉清目秀一张素颜未施半分粉黛透出了一股子清爽的俊俏。依旧是一身青衫当年穿在身上衣袖裤腿仍需翻折起来如今却将他纤细的腰肢衬出了青涩的味道。

又逢梨花飘香时节清风过带起梨花片片宛若六月飞霜雪花漫天。

篱落垂了眼帘脚步巧移端了手势兰指微翘一道极清亮的唱腔便甩了出来: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

前行三步。原地旋身。手腕一抖。眼角随手一勾:

“要见无因见。拚了终难拚。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注)

双手捏指。荡了个半弧。横在身侧。腰肢半折。梢滑落。篱落低下了头。

和风一阵阵地吹。梨花一片片地落。屋檐下地春燕探出了头。跳到窗棱上。睁着一双圆亮地黑眼睛好奇地瞧。

窗内。篱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细细地描着眉。

镜面上映照出一张艳丽的脸高挑的眉浓妆的眼脸颊上一抹胭脂红面上铺满了粉。

背后正对着窗扇窗外的少年迎着落花走步抖腕低眉顺目清新俊致。

篱落于十七岁那年第一次登台献艺博得满堂彩青衣篱落的名声一下子传了开来。

老鸨抖着红帕子笑得几乎喘不过气直叫十两银子花值了。从此对着篱落说话语气里都多了三分谄媚。

也有那捧场的老爷送上玉石珍馐绫罗绸缎。篱落在华光四溢中独选了其中一件最不起眼的月白色立领水纹素衫。

淡雅的长衫穿上身篱落静静地站在梨树下几乎和那一树雪梨花融在一起。

篱宣自屋里走出来一掌扇上篱落左脸颊篱落被打的偏过头去左脸隐隐泛红。

篱宣冷笑道:“啧啧如今翅膀硬了也想飞上枝头充凤凰了不成?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言毕一甩手将一袭青衫摔到篱落脸上道:“换回去。”

篱落抱着那身衣衫低垂着头额角的遮在眼前末梢微弯淡淡答道:“是师傅。”

从此青衣篱落青衫不变。

白三做恍然状张大嘴巴拖了个长长的哦字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总是穿这一个颜色唔后来呢?又待如何?”

篱落动动脑袋蹭到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依旧是偎着白三声音有些倥偬:“后来……”

后来的日子平澜无波直到那张请帖送到篱落面前。

方方正正的一贴请柬淡淡着散着檀香字迹方正行云洒脱上书仰慕篱落已久现邀登府一聚落款处印了则楷体盖章。

朱砂的红印写着当朝王爷的名讳。

篱落坐在镜前一点一点的卸去妆容原本清俊的脸便慢慢融了出来。

篱落轻轻的擦着眼旁墨彩头也未回只道:“不去。”

老鸨抖着手帕笑得有些勉强攥着那张请帖又往篱落面前递了递道:“这……这可是王爷亲下的帖子你……”

篱落将脸上的水渍擦干半阖了眼道:“说了不去出什么事由我自己承担。”

离了戏场后台篱落信步走到后院里独自一人证起来。

夜里起了凉雾散在空中脸上手臂尽是潮湿的感觉。晚风顺着领子袖口刮了进来只将那寒气带进了心里。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篱落长在这红尘之中怎能不知那请帖意蕴为何?什么思慕什么欣赏只不过想要这个身子罢了。

一朵雪梨花打着旋儿翩翩落下篱落用手接了一指一指紧握成拳指节泛着青白色。

吹了半宿凉风篱落回了自己院子远远地瞧了眼篱宣的房门。

脚下微顿篱落转身来到篱宣门前抬起手想叩门抬眼瞧瞧窗内漆黑一片她怕是早已入睡了。篱落收了手转步回了自己房间。

翌日料想中的事端没有生那个王爷就好似忘了篱落不曾再来。

篱落松了口气转回顾篱宣的房门却依旧紧闭着。

第三天第四天篱宣还是未曾出现。

就好似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夜的姐姐消失后再也没有跨进过家门。

篱落心下不安跑去问老鸨老鸨搅着帕子支支吾吾道篱宣被个恩客包去了几日便回。

篱落将信将疑却也找不得破绽只好站在树下一边吊嗓一边等她。

直到第七天篱宣回来了。

篱宣的脾气一向火暴和院里的其他姐妹处的并不好所以只有篱落一个人来接她。

篱宣静静地躺在地上身上盖了个薄薄的草席草席下的身子光滑白皙未着半缕衣衫。

没了平日的尖酸刻薄脱了以前的浓妆艳抹。

篱落伸手轻触篱宣的脸指腹缓缓滑过那隽细的眉小巧的鼻圆润的唇。

是了这才是他的姐姐。

那个会对他笑会帮他洗衣服在他受伤时摸着他的头说痛痛飞飞的姐姐。

篱宣死了所有的家当便归了弟子篱落。

篱落坐在梳妆台前扒拉着面前大大小小的胭脂盒。

老鸨挥舞着小帕子一边抹泪一边哭号的记忆便浮了出来。

“呜呜呜呜~我那苦命的女儿呐~就这么没了~”

“其实……篱宣待你是真好你到了接客年龄是篱宣说唱戏的就要干净清倌才能赚更多的钱这才将开身的日子一直拖了下来。”

“她这些年攒下的银两饰都是想留给你赎身用的……”

“你回绝帖子的那晚王府的下人便去你院里抢人了你不在是篱宣出来挡了~那帮畜生不见人不肯走哇~篱宣就这么随他们走了~”

“那个王爷真不是个东西阿~活生生的把女儿折腾死了~我苦命的篱宣阿……”

篱落把弄着珠宝盒那是一个紫檀雕海水纹嵌玉盒做工精良图纹鲜活。

篱落拉开第一层玉石翡翠坠链耳饰第二层流云银钗缀花簪。

直到最后一层篱落扯着坠环轻轻拉开。

里面很空只有两三颗小珍珠从深处滚落出来。许是年头太久了那珍珠表面已经失了光泽也说不上多圆润。

篱落捏了一个起来举到眼前细细的瞧。

原来那不是小珍珠。

而是三颗鹅卵石。

白三叹了口气颇为感慨:“世事总难全……那之后又如何?”

篱落道:“之后?描眉点彩上粉勾唇王爷不是喜欢看我唱戏我便让他看个够。”

半撑起身子篱落俯看白三几缕长落了下去。篱落咯咯笑了几声:“人在床榻之间总会少些防备不是。”

那一夜王爷满是**的眼粗重的呼吸晃动的床板身下撕扯的痛已变得麻木。

直至亲手将藏在枕下的匕送进他的胸腔那血顺着刀流过篱落的手粘稠温热。

小倌篱落刺杀王爷罪证确凿即日斩。

游魂篱落飘荡于人间随后遇到鬼王转投麾下成为青衣左使。

白三冲篱落眨眨眼道:“其实你不适合这里何苦为难自己。”

篱落邪魅一笑压低身子在白三耳边暧昧的吹了口气道:“白三啊白三你有空担心我不如担心自己今夜一过天明那刻便是你上路之时。”

注:选自《卜算子》乐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