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作者:美丽的蛇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322

奉密旨抓捕河南路安抚使与节度使的行动进行的很顺利。完全没有防备的二人在刚一抵达作为英王行营的郑州兵马使衙门,就被周围一拥而上的骁骑营军士按倒。至于这二位虽然带来了人数也算不少的卫队,但这些早已经被多年承平生活消磨的以无一丝斗志的卫军军士,那里是骁骑营这样的虎狼之师的对手。见上司被按倒,在看看身边剑拔弩张的骁骑营军士,连屁都没有放便丢掉手中的兵器,老实的任骁骑营押走。

见到河南路卫军如此熊包,黄琼不禁暗自摇头。能被一路节度使选为亲军的官兵自然当为河南路诸军之精锐。那里想到,一见主官被捉,这些人自己却先胆怯了。这样的军队何来战斗力?都说大齐自开国之后,内地近百年的承平日子,地方诸卫军早已糜烂不堪。今日一见岂止是糜烂不堪,简直是不堪一击。

还搞不清自己究竟所犯何事被锁拿的二人见到首次换上自己那套自做完之后,从未穿过,即便面君也只是一身书生装,今日还是第一次穿上亲王服饰的黄琼之后,先是不服的大嚷大叫,后见到黄琼拿出圣旨之后,才逐渐的老实下来。只是二人虽然老实下来,嘴里却不断的大叫自己冤枉。

看着被捆的结结实实的二人,黄琼道:“你们究竟冤枉不冤枉,父皇知道,你们自己心中也有数。咱们先不说别的,金节度,自叛军兵发虎牢关数日,你河南路诸军为何不见任何动向?你是权知河南路兵事之节度使,河南路内所有卫军,除京畿四大营、御林八军由殿前司统帅之外,皆由你辖制。你河南路又不靠边,更无建制边军。”

“按照我大齐军制,河南路为京畿重地,地方卫军数量居天下诸路之首。河南路下辖除直属中书省的京兆府之外,共辖汴州、郑州、汝宁、南阳四府。这四府每府皆按定制设有设兵马司,每兵马司不算不吃朝廷饷银的团练兵以及每州的五百杂兵之外,仅仅地方卫军便有三千人。金节度,如果本王没有记错,郑州府这三千地方卫军应该是归你管吧?”

“就算叛军切断了朝廷与汴州府之间的联系,但郑州府距离你驻跸之地汴州府近在咫尺,郑州府这三千兵马已经进抵虎牢关,你作为堂堂权知河南路兵事,郑州地方卫军顶头上司的节度使竟然毫不知情?而直到朝廷大军一举剿灭叛军,收复郑州,尚未见你河南路一兵一卒策应。这有些说不通吧?”

黄琼的这一番话说完,刚刚还在大喊冤枉的这位金节度使马上冷汗便流了下来。心中更是后悔不已,自己干嘛要听韩王派来的使者鼓动,在得知韩陈二王起兵造反之后竟然生出观望之心。在接到朝廷专程遣人绕路八百里加急命自己调集河南路各府卫军配合英王、蜀王平叛行动之后,却迟迟按兵不动。

如今韩王叛乱连一个水花都没有掀起,只在虎牢关之外碰的头破血流之后,便一败涂地。而陈王那里虽然还在勉强坚持,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已经被打回汝州的陈王,也基本上没有翻盘的可能。小理他们死便死了,心存观望的自己却要倒跟着大霉了。

而这位在河南路已经做了将近一任的节度使更是不敢说的是,他之所以观望不动,除了因为某些不可告人的私利之外还因为他收了人家十万两银子的好处。收了人家十万两银子,人家又是只要求他将出兵的时间拖延十天,这样近似于天大的好事,何乐而不为?想想自己只要拖延十天,这十万两银子就可以揣进怀中,他想都没有想就点头答应了

至于这十天之内,叛军会不会打到京城,就不是他考虑的事情了。反正只要做皇帝的人还姓黄,不管是子杀父,还是弟杀兄那是皇室自己的事情,无论谁当皇帝自己都一样下跪磕头。

韩、陈二王胜了,自己也可以称的上拥戴功臣。败了,自己最多将这十万两银子上缴,还落得一个不为巨额收买所动的名声。到时候自己还可以看形势,或许在韩王背上再插上一刀,还能弄一个平叛功臣。当真是两全其美。

只是他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韩王叛军会败的如此之快。本以为韩王手中有三万大军,其中还有郑州兵马使的三千正规军,至少可以攻下虎牢关,进逼京兆。就算朝廷调集京城四大营精锐进行平叛,但只要叛军拿下虎牢关,依坚城防御,至少坚持十天没有任何问题。那里想到韩王居然连虎牢关都没有能拿下,便一败涂地。三万大军让人给包了饺子不说,自己还送了命。

本以为韩王死了,朝廷查不出自己收了韩王十万两银子,最多也只是责怪自己动作迟缓而已。却没有想到,还是没有能躲的过去。真是应了一句老话,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其实别说他,就是奉命捉拿他的英王也没有猜出皇帝要拿下他的真实原因。只是内心有鬼,却没有猜出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被抓的金节度使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被朝廷所了解,也干脆到底。将自己的那点事情来了一个竹筒倒豆子,交待的一干二净。

他交待的这些事情别说周围一众都当了一回陪绑,此时还在胆战心惊,浑身直哆嗦的河南路其他官员心中暗怕不已。甚至就连本来只是认为他有意避战,想稳收渔利才让老爷子下密旨命自己抓捕的黄琼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相比听到黄琼的问话之后便瘫在一边的那位金节度,一起被抓的方上任不足一年,在原任安抚使暴病而亡之后,才由浙江路转运使任上被调任河南路安抚使的方德却是坦然的多。

在他看来自己即没有卷进叛乱,在郑州有异变之后,更是曾经再三督促这位金节度使出兵策应朝廷平叛大军,也算尽到了自己的职责。只不过这位金节度使再三找理由拖延之时,自己没有感觉出其中的异常而已。

此次两王忤逆人伦,起兵叛乱,郑州府、汝州二地大小官员几乎全部被卷入叛乱,自己这个河南路首宪若说没有责任,那是不可能。小理不过这责任也大不到那里去。即便押解自己进京殿前会审,自己最多也不过是一个失察之罪。按《大齐律》最多也就是罢官而已,连流放都算不上。

虽然自己不过方上任一年不到,当初为了升官砸下的大笔银子,目前还远未捞回。但与这位肯定得掉脑袋,弄不好还会牵连到家人一起陪葬的金节度使相比,自己也算的上幸运了。银子没有了,可以想办法在弄。官没了,依靠自己早年在老家已经购得大量的土地,自己下辈子做一个富家翁还是绰绰有余的。若是脑袋没有了,有再多的银子又能如何?

想到这里,方德不由鄙视的看了一眼那位见钱眼开,要钱不要命的金节度使,心道:“你小子真是猪油蒙了心,什么钱都敢要。亏你还是正经的边将出身,只看到叛军有三万大军。也不想想京城四大营是什么货色;韩王那三万乌合之众与骁骑营一比连垃圾都算不上。”

“你老小子为了十万两银子就敢答应拖延十天在出兵,自以为韩王上西天了就没有人知道你那点龌龊事了?你也太小看皇上了吧?这种钱你都敢要,你可真算的上胆大包天了。一天一万两银子,你好大的身价。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这个自以为自己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家伙在这边半是嫉妒,半是幸灾乐祸的看着此时已经好似一摊软泥一般的金节度使。那边听到金节度使的供词之后,同样震惊的于都指挥使,也在用半是怜悯、半是痛惜的眼光看着自己这个边军时的同僚。

此人在边军之时也算是一员骁将。大齐边军有谁不知道赫赫有名明德六年以三千骑兵奔袭上百里,穿越百里瀚海大漠,一举大破回鹘铁骑三万余,攻破回鹘王庭,斩首回鹘王子以下王公大臣数百人,俘包括回鹘可汗之妻在内眷属上百人。逼迫回鹘可汗远遁数百里,收复自前唐末藩镇混战之时被回鹘盘踞数百年的瓜州,将自前唐末年已经因无力防守,在开国之初被桂林郡王东移至肃州之玉门关重新推至盛唐旧地。使得大齐西部边境近十年无战事,而被当今皇上赞为吾朝千里驹的金铁骑。

此人从边军一路防御大史先调任兵部侍郎后调任河南路节度使不过数年,当年的金戈铁马、气吞如虎的豪情壮志便不见了。为不过区区十万两银子便把自己给卖了。不仅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前程,就连自己家人也一起搭上了。这十万两,卖的好廉价啊。

都是武将出身,于都指挥使何尝不明白这位金节度心中所想。只是他也不想想,叛军这三万乌合之众如何是朝廷精锐的对手。一旦朝廷精锐尽出,别说十天,就是能顶上三个天都很难。

虎牢关一战,参与叛军中的那三千他心中作为叛军主力的郑州兵马司的兵马,在此战中的表现可谓整个叛军中表现最差的一支军队,表现甚至还不如那些临时征召不如说抓来的农夫。

作为叛军中精锐的地方卫军都如此,更何况那些地方团练、杂兵加上抓来的农夫?这么一个乱七八糟的组合,又如何是多为在边军血战过来的骁骑营精锐的对手?

就算退一万步,叛军得手,击溃朝廷平叛大军,一举拿下京兆,韩王即位。可他也不想想,以大齐历代皇帝都不怎么太开阔的心胸,韩王能够放过他?一个为了十万两银子就可以出卖皇帝的人,那个皇帝敢用他。恐怕韩王登基之日,就是他全家的死日。

韩王可不会管是皇族内斗还是外敌入侵。你既然不能忠于前任皇帝,自然也不会忠于自己。今日为区区十万两银子就可以按兵不动,明日说不准会为了二十万两银子,引兵入京。一个为了钱财当叛徒的人没有人会信任。想要坐收渔利,这渔利是那么好收的?

不知道此次叛乱实情的这位于都指挥使自然不知道此次韩王叛乱另有内幕。而知道的黄琼又不可能将这等实在有损天家颜面的事情向他这么一个外臣透露,否则那就是害了他。不知道实情的他还一厢情愿的以为此次叛乱是韩王一手策划发动的。自然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算到了韩王头上。

相对于苏德的幸灾乐祸,于都指挥使的痛惜,站在一边的知晓此次叛乱内情的黄琼却是有些摸不到头脑。那个人既然压根就没有打算让此次叛乱成功,那么为何打着韩王的旗号去收买完全有能力在背后给叛军致命一击,让叛军垮的更快的河南路节度使?而拱手将功劳让给自己?

若是这个家伙没有预料到皇帝会命自己出任权知郑州处置使,总督郑州府平叛事宜,那么按照他一贯的反应来看,自己从到骁骑营至今也足够他调整部署。但除了那一次暗杀之外,却未在见过他任何后续动作。是一时没有想出应对之策,只能派出杀手刺杀?这与此人一向谋而后动的作风不符。难道是别有后手?

一时没有琢磨出来此人的下一步动作,又见到一众还没有从陪绑的惊吓中缓过来的河南官员正望着自己,黄琼只能先暂时命人将此二人严密监押,待自己返京之时一同押解回京。

尽管由河南路学政一步登天,担任河南路首宪安抚使,但此刻全无升官喜悦的新任河南路安抚使刘文举刘大人,见到两个倒霉蛋被押下去,好不容易稳定住情绪之后胆战心惊的上前道:“英王殿下,不知皇上除了诛此二贼之外,还有何圣意,还请英王告之我等。也使我等尽快领会圣意。”

身为文官,进士及第之后,一直在礼部、国子监、秘书省、翰林院任职,在黄琼出宫之前才由翰林院外放河南路学政的他那里见过这等阵仗,一句话,身为河南路军民首宪的安抚使、节度使便被锁拿那里还不会心惊胆战。不过与那位见到四下冲出的骁骑营军士当即便吓的瘫倒,差点没有当场尿裤子的河南路转运使与汴州知府二人已经是强得多。

见到这位难得由学政升到节制一路民政、财政的安抚使,却面如死灰无半点升官喜悦的新任河南路安抚使以及一众官员,黄琼笑了笑拱了拱手道:“刘大人,诸位大人,本王先给大家陪个不是。为了不动干戈捉拿此二人,让诸位受惊了。本王实在有些对不住了,还请诸位多多谅解。”

让英王道歉,这些人那里敢。尽管黄琼这个道歉也最多不过是做做样子,根本显不出诚意来,但对这些人来说已经足够了。此时他们也清楚,别说让自己当回陪绑,就算这位英王将自己与那二位一起抓了,自己只能受着,也不敢说出半个不字。

见到黄琼如此说,这些也都知道英王也就此一说,根本当不得真的官员连忙一个个恭敬的道:“不敢,不敢。配合好王爷是下官们的本分,何来这谅解一说?”

看着一边偷偷的擦着头上的冷汗,一边连声说不敢的众官员,黄琼微微一笑没有搭理他们,而是抬手将在一边的苏进与郑洪招到身边,对着刘文举道:“刘大人,你是新任署理河南路安抚使,这位苏大人是新任署理郑州知府。而这位郑大人想必你们之间也熟悉了,也就不必本王介绍了。”

“你们身为河南路的安抚使、转运使、按察使,这郑州府的善后事宜本王就不插手了,就由你们这些河南本地的父母官商议解决。只是有一点本王还是先说明白的好。若是有人想借着此次善后的机会不顾百姓死活,大发横财,本王不会介意送他全家去瓜州啃沙子。”

说到这里,黄琼微微一笑道:“不过这丑话本王虽然说在前边,但恐怕你们之中有人转眼就抛到脑后了。为了给你们长长记性,还是给你们点教训为好。”说罢黄琼一挥手,一马当先先走到郑州兵马司衙门大门外。

此时的郑州兵马司衙门外,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围起了人山人海,似乎此刻整个郑州府的人都赶到此处一般。一个由骁骑营军士围成的大圈子内,在虎牢关被捉的郑州府知府以下各级官员一个个被身后两个刀斧手按着沿兵马司衙门外的大街上跪了一排。其中黄琼的那位姑表兄弟,原郑州兵马使赫然在其中。

看到这个场景,那位刚刚出炉的新任安抚使快步走到黄琼身边躬身道:“王爷,您这是做什么?要知道按照大齐律例,杀七品以上官员是要请旨的。就算他们犯了谋逆大罪,也应该交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之后,才能定罪。王爷,您此刻虽是权知郑州处置使但也无权处置这些人。下官认为这些人还是送京城交皇上处置才对。”

“刘大人这么说,这是要为他们求情?刘大人可知道有句话叫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本王是临来之前父皇已经授予本王临机专断之权。所以,别说杀这些人本王不用请旨,就是本王现在想借你刘大人的脑袋用一用,也无人敢说什么。况且,刘大人不认为借这些人的人头可以挽救你更多同僚的性命吗?”对于这位刘大人的这些话,黄琼并未生气,甚至连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少半分。只是他的笑容在整个时候颇有股子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见到眼前英王态度如此强硬,这位刘大人在掂量一番之后,特别是在看到自己身后的转运使、按察使以及一众官员在得知英王要大开杀戒之后非但不害怕,反倒是面带喜色,便明智的闭上了嘴。

实际上对于英王杀这些人,他虽然不赞同,但在心中也并不反对。相对于英王是不是此举是不是违律,他担心这些人若是逼急了乱咬一气,这河南路不知道还有多少官员会被牵扯进去。弄不好自己也会被这些人咬进去。

这些人此时杀了,总比送进京去之后,乱攀咬要好的多。这些人大多都是在河南路官场混了多年的老油条,若说与上司同僚之间一点瓜葛没有,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对于谋逆这种事情,没有一个皇帝处理起来会手软。恐怕大多都会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态度。这位刘大人可不希望自己尴尬上任,下面就无人可用。只是他现在身为河南安抚使,这些人在朝廷还没有下明旨处置之前,就还是他的下属。有些话,他还是必须要说的。

对于自己身后那些原来平级现在成了自己下属的同僚们脸上的喜色,他心中更是明镜的。这些人平日里恐怕没有少收人家的银子、好处,大家屁股底下都不干净。若是现在杀了这些人总比他们被押解进京之后,将自己也抖出来好的多。

知道自己下属心中想些什么的他虽然很恼火,但毕竟不是发火的场合。尽管这位刘大人在见到身后下属脸上的喜色,心中有如吃了一只苍蝇般腻味,但也只能忍下来。

他这边闭上嘴,那边被两个刀斧手按在地上,自虎牢关被俘之后就一直吵着要见黄琼的那位柴兵马使见到黄琼出来,在拼命挣扎一番私图摆脱身后两个刀斧手控制无果之后,求生**极为强烈的他当下便大喊大叫出来:“英王,英王,我是你表兄,是正经的皇亲国戚,钦封的伯爵,你不能杀我。你要杀,皇上不会放过你的。我要见上皇上。”

只是他的大喊大叫只换来黄琼不屑的一眼之外,并无半点效果。自己反倒是被身后两个被他发出的噪音呱噪的有些不耐烦的刀斧手弄上一块破布将他嘴巴塞上。

对于这位柴兵马使的半是威胁的叫喊,黄琼权当没有听到。面对上前请示的郭晨黄琼没有半分犹豫的下达了行刑的命令。伴随三声号炮,郑州兵马司衙门前,人头纷纷滚落。

黄琼见到行刑完毕之后,在看看身后河南路一众官员苍白的脸色,只说了一句:“本王该说的也说了。该让你们见到的让你们见到了,不该让你们见到的,也让你们见到了。今后希望你们要好自为之,不要重蹈这些人的覆辙。”

说罢,黄琼转身不在搭理被这个场面弄的目瞪口呆的这些官员,在没有向刑场看上一眼,径自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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