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湾第一美女梁新梅报名学戏的新闻像扎上翅膀，飞遍了山里山外，老赵背抄着手，勾着头，来找老梁理论，老赵的脸阴的能拧下水：“新梅学唱戏恁大的事儿，你好歹言一声，大家也有个商量不是？你倒好，竟依了她，**八的女孩子，风风喳喳的跑来跳去，像个啥样？”

老梁递过来烟袋，老赵没接，掏出纸烟，自顾自点燃一根儿，喷云吐雾的。

老梁陪着笑脸儿：“我倒说不依她，就她那牛脾气，寻死卖活的闹腾，谁受的了？万一有个闪失，人没了，到哪儿买后悔药去，还不如让她唱戏哪，这要是真唱出个名堂，你我脸上都有光彩哩！”老梁说着话儿，打怀里摸索出个小收音机，嘿嘿笑：“咱家小军年前托人捎回来的洋玩儿，放段梆子你听听，解解乏。”

就吱吱哇哇拧台，真有豫梆，正宗的豫东调，刘中和的《三哭殿》听着劲道，来劲儿，“下位去劝一劝贵妃娘娘，你是个贤良啊”字正腔圆，韵味十足。

老赵前来兴师问罪，原本一脑门子的官司，听见梆子戏，蹲那儿不挪窝了，眨蒙着小眯缝眼儿，脚板儿打拖鞋里退出来，打着节拍，摇头晃脑跟着哼唱起来。

在我们这疙瘩，不管你拉车的，担担的，卖葱的，卖饭的，只要是梆子戏迷，都是这副痴痴迷迷的模样，饭不吃在锅里，活不做在坡里，这梆子戏不听过瘾可是不妥哩！

管你光根儿，老鳖一，梆子戏面前谁也不低谁一头，腔口好的，跑腔走调的，都能哼出几句像模像样的梆子戏。

老赵迷戏是一回事儿，可在新梅唱戏这事儿咋也转不过来劲儿，心里憋闷得慌，才跑来找老梁说道说道，一出戏听下来，老赵拽过老梁的烟袋美美实实摁一锅子烟丝，吧嗒吧嗒吸起来，心里的别扭随着烟雾一点一点往外飘散，飘着飘着老赵笑了：“前些时，南山的老韩先儿，就是会看风水地气的老韩，在山根儿小溪边儿溜达来溜达去，溜走说：‘咱南北湾儿的风水，不光是姑娘家水灵出眼，也出唱戏的旦角哩！’我哈哈笑笑没理他，几句奉承话谁不会说？再说咱是干部能信这歪码邪道？这个耳朵听，那个耳朵就出去了，今儿新梅一学戏，我转过味来了，学就学吧，能唱到北乡张新芳那份上，你老梁算是烧高香了。”

老梁不住点头：“那是，那是！这儿有《秦香莲》你听听！”

老赵一屁股坐地上，脚盘成盘儿：“中！这要听得听过瘾，不过瘾心里不楚坦！”

冬月十六这天，刮着小北风，吹在脸上麻酥酥的透骨凉，天阴的像是浸过水的灰布片儿，低低的压在小溪两岸光秃秃的柳树梢上，天黑??的，新梅就一个人不声不响的溜出来，头上几颗寒星怕冷似的眨巴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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