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振中整日价儿领着一帮“调皮鬼”“溜皮蛋儿”凑大姑娘小媳妇人堆里，打个焦皮儿，拾个趣儿，戏场，电影厂打架起哄，就没得和他扯不上边儿的事儿，碍着老赵的面子，豆腐掉进灰窝里，吹打不得，真真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一晃十几年过去，赵老五成立了戏班子，几场戏看下来，赵振中回来胡乱巴拉两嘴饭，“呼拉”将筷子撂到桌子上，缠住娘：“北湾梁新梅，你央谢大嘴说说，我相中了！”

李小花撇着嘴捣骂他：“瞅你那德性，你也不扫听扫听，梁有贵家那丫头，在咱南北湾姑娘里头，可是顶呱呱的主儿！多少人家托谢大嘴，谢大嘴头摇得像拨浪鼓，‘就你娃儿那歪包疙瘩梨的鳖样儿，叫俺拿热脸蹭人家冷屁股呀！你再孝顺东西，俺不干哩！’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

赵振中脖子梗梗着：“俺爹是村长哩！”

李小花撇撇嘴：“有本事跟你爹说去！”李小花嘴上说是说，心里倒是灵机一动，梁新梅那丫头，是个人尖子，要能做成咱儿媳妇，那可是祖上八辈子的积德哪！别看俺阵中东奔西颠的不务正业，可俺当家的在南北湾谁人不知？他要跺跺脚，西山也得颤几颤！

晚上，老赵回来，李小花把心里的想法说了，老赵蹲石板上，没吭声，吧嗒吧嗒吸纸烟卷儿，烟雾缭绕的，李小花急了：“好赖，你倒是给个话儿，一家女百家提，成不成的又少不了她一堆儿一块儿，你让谢大嘴说说，就老谢那张嘴，清水说得都能点着灯，圆的能说成扁的，咱振中不咋样，咱这家...”

老赵掐灭烟头，火了：“闭上你的臭嘴，听你絮絮叨叨烦得慌，好生给我把活计做好，这事儿不用你操心，头发长见识短！”李小花偷眼瞄着老赵，见老赵不显山不显水的，像是没这回事儿，李小花嘟哝两句，安安生生回房睡了。

接下去的一年里，老赵没找谢大嘴，也没央求别人，他让梁成把梁有贵叫来，问他家小军多大？想不想参军，那年月穷人家的孩子能当上兵，有多难我不说，说和现在的考上大学一本相仿，你多少会明白一些，老梁听得晕晕乎乎，使劲儿拧一下自己的腿肚子，疼！不是梦哩，老梁一叠连声：“想呀，傻蛋才不想哩！可这名额全乡才几个？”

老赵笑笑，没说啥，送老梁走了。

紧接着，报名，体检，换衣服，送上部队，老梁没花一分一文，没跑一步路！

老梁去找梁成：“大侄子，这小军当兵，咋好意思让人家村长替咱花钱哪，你得着空问问，看多少？等俺秋后卖了粮食就还他。”

梁成嘿嘿笑：“老赵压根儿没提说钱的事儿，还让我捎话儿给你，别提钱，都自己人！”

不让花钱，花了多少钱不让提，老梁心里踏实了，又乱了，平日里和老赵不沾亲不带故的，咱又没给人家帮过啥忙，没功美劳接受这么大的“赏”！反而老梁心里忐忑不安的，总觉得常理上说不过去的事儿，搁他这儿就像是个麻烦似的，让人抓挠不下。

老梁和老伴儿一合计，咱不能过河拆桥，让人家骂咱，就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提着五十个鸡蛋，二斤糖，去看老赵，老赵门儿都没让进，摆着手：“老梁，你见外不是，球大点事儿我早忘的一干而静了，乡里乡亲的谁不用着谁？你要把东西留下，往后我就再不蹬你的门！咱俩不相识！胡球闹！”硬是让老梁提着鸡蛋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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