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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赶回县城时，已是午后一点有余。

安藤此时手拿黄三描画的地形图，一边看一边沉思，末了放下草图，询问富田此次作战的具体构想。

看样子富田早有打算，胸有成竹地回答：“报告少佐，区区一个排的八路游散部队，只需我部单独执行剿灭行动，以偷袭方式，集中采用掷弹筒炮轰马山，相信土八路插翅难逃。”

安腾听罢此言，突然拍案而起，骂：“你的愚蠢，大大的愚蠢，当你的第一发炮弹打过去，土八路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石川四郎接着说：“富田君，本长官提醒你，本次行动不是阵地战，而是偷袭，偷袭懂吗？”

富田啪地打个敬礼：“报告中队长，部下明白。”

安腾这时看一眼石川四郎，说：“石川君，请你给富田小队长作指示。”

石川也给安腾打个敬礼，又转身面对富田，说：“根据少佐指示，命你部率保安团一个排，天黑后赶至马山附近驻扎宿营，因八路隐藏在深山密林，不宜夜间作战，请于天亮时展开行动，本长官随派浅野中尉协同指挥。”

富田良平却说：“报告中队长，部下要求，本次行动由本人单独指挥，请给部下施展才能和锻炼的机会。”

石川四郎看看安腾，安腾竖起大拇指夸奖：“富田君年少有志，大有作为，本长官恭候您胜利归来。”

富田再次打个敬礼，大声说：“请少佐放心，在下决不辜负少佐的栽培和重托，誓死捍卫天皇陛下。”

安腾微笑着挥挥手，同时吩咐富田良平立即做好准备。

保安团新任团长孙锦宝接到安藤的命令，琢磨大半个时辰，才通知四连长约朱子辉一块来到办公室，因为安腾明确指示，保安团必须派出最精干的部队参加这次行动。

听完孙团长的指令，朱子辉立刻想到，要把这次行动的情报尽快送给玉梅，然后通过玉梅转告马山抗日组织，使其及时转移。

按照孙团长的指示，朱子辉须于晚六点整率部赶到皇军一中队，在那里与富田良平的队伍同时出发。

从孙团长的办公室走出来，朱子辉故意给四连长发怨言，说整个保安团都他妈吃闲饭，就他三排充当马前卒，大小战斗一次落不了。

四连长叹口气说：“子辉老弟，有道是，树大招风，谁让你能耐呢，等着瞧，你老兄这连长马上到头了，没准这次回来，四连长这头衔就是你的了。”

朱子辉苦笑一下，也说：“老兄，我朱子辉可没那意思，这年月枪打出头鸟，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好。”

四连长又叹口气，说：“朱老弟，想是这么想，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得了，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快准备去吧，祝你好运。”

朱子辉说声“谢谢”，之后与四连长辞别。

回到自己的房间，朱子辉并没立即传达作战任务，而是借故买烟，把另一个部下支走，只留下曹福来一个人。

听朱子辉交代完具体事宜，曹福来又借买酒的名义，急急走出保安团大门。

下午已过四点，一辆黄包车匆匆停靠在金叶家的大门口，玉翠开门后一下子惊呆了，回过神禁不住大声喊：“大叔大婶，志平兄弟回来了。”

在爹妈前呼后拥的迎接下，志平和侯果一块走进客堂。

入座后没说几句亲热的话，志平便把回来的事由简单述说一遍。

王一才听完后，居然呵呵地笑起来，直到说明真相，志平方才由纳闷突然变得焦躁，他这时急于要做的是，必须立即见到玉梅，以给玉梅足够的时间，考虑如何采取措施，确保朱子辉和曹福来的安全。

想到这，志平要求立即动身，速去马山找到玉梅。

虽然玉翠已经泡好茶水，但王一才并没劝让，只是叮嘱志平一定和侯果赶回家吃晚饭。

一路疾跑快赶，志平和侯果仅用半个多钟头，便穿过南河边的杨树林，又往东趟过齐膝深的河水，随即消失在右侧一片树林中。

估计二十分钟过后，树林南端尽头处终于出现志平和侯果的影子，谁知刚走进荒草湿地，背后突然有人从灌木丛窜出来，两只硬邦邦的驳壳枪同时顶在志平和侯果的脊背上。

石头说：“快把手举起来。”

志平刚要转身解释，石头误认为志平意欲反抗，冷不丁一脚踹向志平的后膝弯，只听扑通一声，志平猝然跪趴在草丛里。

石头随即用枪顶住志平的后脑门，又说：“再不老实，老子要你的命。”

志平哭笑不得，说：“我叫志平，是金叶的二哥。”

石头并不认识志平，但听这么一说，急忙问豇豆是否认识。

豇豆也是模模糊糊，只答应有印象。

石头仍不客气，喝令志平转过身来，转身后没等豇豆开口，志平先把豇豆的父亲点出名来。

豇豆仔细一看，果真认出志平，一边叫着二叔，一边跑过去拉起志平。

石头纳闷了，也叫着二叔问志平咋跑到这儿来。

志平说，这儿三言两语说不清，要求立即送他俩见玉梅。

石头说，不用送，只需沿草地往前走，直到有人询问，就说土匪来了。

志平顾不得与石头和豇豆打招呼，招呼侯果就走。

临近马山近处，金叶和燕妮已从草丛后面辨认出志平和侯果，苗苗也立刻看清了志平的面孔，但由于纪律，谁都不敢呼喊，更不能跑出战壕，但由于激动，三个姑娘各自悄悄地流出眼泪。

这时候，只听西边夹空里的灌木后有人喊：“谁？”

志平激动地高呼：“土匪来了。”

柿子原本认识志平，疾速跑过去拉起志平的手。

当得知志平寻找玉梅，柿子又带他俩走进东侧的夹空里，交代完寻找路线，柿子匆匆折回处。

志平和侯果爬上十几米的岗坡，然后径直向北走去。

大约行至五十米的样子，只见一条条长短不一的壕沟，一直残差错落地往北延续，里面的人或多或少，大都在二至五个之间。

再往前走三四十米，北面第三个战壕里突然传来玉梅的声音：“志平，我是玉梅，快过来。”

随着声音的发出，志平和侯果已经出现在玉梅的近前，与玉梅同一个战壕的还有山子和春杏。

几乎是在同时，志平和侯果不约而同，一纵身跳下壕沟。

3

玉梅和山子听志平的情报，都把眉头皱得紧紧的，玉梅下意识看一眼手表，时间已是五点二十七分，若给朱子辉回递信息，显然没有可能。

沉默片刻，玉梅让山子带志平和侯果暂去三分队，与金叶她们见一面，返回时顺便通知金叶前来开会。

山子他们刚转过身去，玉梅又把喊住，悄着声嘱咐，请务必不要把朱排长参战的消息告诉苗苗，以免给苗苗造成心理障碍和压力。

沿来时的路线往回走，三个人很快赶到三分队所在的阵地。

因为在三分队的背后，树林和灌木遮天盖地，隐蔽性特别好，当金叶、燕妮和苗苗发现志平他们走来时，早已伫立在灌木后的树空里翘首等候。

不一会，志平听到金叶的呼唤：“二混子，妹妹在这儿。”

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奔去，双方都把完整的身姿逐渐展现在各自的眼前。

在距离只有几米远的地方，燕妮一溜小跑窜上去，冷不丁攥住侯果的手，一边摇晃一边说：“小侯子，你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呀。”

侯果说：“没俺的事，是志平搭车回家的。”

一看燕妮对侯果如此熟悉，又如此亲热，山子禁不住换一副奇异的目光，重新打量着侯果。

侯果愈加尴尬，打算抽回手去，谁知却被燕妮拉攥得更近更紧。

燕妮禁不住狠瞪着山子，气冲冲地埋怨：“看什么看，就跟不认识似的。”

山子正纳闷，燕妮又说：“侯果，别理他们，咱俩找个地儿说话去。”

侯果一时不知所措，窘促地望着志平，志平说：“侯果，你俩都是老朋友，别拒了人家的面子，快去吧。”

没容侯果最后表态，燕妮拽起侯果的手就走。

金叶随后赶到志平跟前，当着山子的面直冲冲地骂：“二混子，打从新年一过，你没回来一次，今个敢情神经病是吧？”

志平敷衍一笑，说：“趁星期天看爹妈，不关你的事。”

金叶并不在乎志平藐视自己，而是兴致勃勃地介绍山子：“志平，山子你可熟悉吧，这是自卫队的副队长，比你臭书呆子还能耐。”

志平转而望着山子，亲昵地说：“大侄子，二叔早听玉梅夸过你，说你粗中有细，有胆有谋，二叔打心眼里钦佩。”

听着志平一口一个侄子二叔的，山子和金叶都那么尴尬，而金叶此时多想志平当着她的面，亲口对山子叫一声妹夫或二弟。

想到这，金叶努努嘴责怪志平：“二混子，你别一口一个侄子二叔的，这里是自卫队，只许称呼名字。”

山子借机岔开话题，望着志平说：“玉梅正等分队长开会，我和金叶先走一步，回头再和您聊。”

金叶接着说：“志平，苗苗当着别人的面，不好意思跑过来，你快陪她说说话，别摆假斯文的臭架子。”

志平窘涩地瞠了金叶一眼，然后直奔苗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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