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在平平淡淡中不知不觉悄然滑过。
乔心茹虽然夺走了我的父亲,但她居然也没有刁难我。相反,她和乔雨楠几乎是费尽心思在讨我的好。
而我呢?对他们俩则是百分之一百的“横眉冷对千夫指”!哼,想和我建立感情?做梦去吧!
这天早上,我起得特别早,阿菊还没有做好早餐。我于是拿起大学外语课本,准备到花园里背背单词。
我抱着课本,下了楼,穿过客厅,来到了前院花园里。
“嗨!涛涛!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乔雨楠居然坐在我的秋千架上,抱着本书,正微笑地望着我。
乔雨楠!他居然敢坐我的秋千?居然还那么心安理得!我气不打一处:“谁允许你坐我的秋千的?”我瞪着他,语气相当地不友善。
“我不能坐吗?”乔雨楠惘然地,“我每天早上都坐在这儿看书的!”
“什――么?!你每天早上都坐我的秋千?”我实在是气得不行,“乔雨楠,在兰家,我希望你不要这么放肆!尤其是我的东西,请你不要随便乱动!”我尖刻地说。
“我……我……”乔雨楠结舌地,脸涨得通红。
“你以为你是什么?兰家的少爷?你不要以为你姑妈嫁给了我父亲,你就可以在兰家胡作非为。请你别忘了,你只不过是兰家收养的――”
“涛涛!”我的话还没说完,一声炸雷般的怒吼把我惊得连课本都掉到了地上,父亲不知什么时候已铁塔般站在了我的身后。
“涛涛,亏你还是兰家的大小姐,连一点修养都没有,你还像我的女儿吗?”父亲气得脸色铁青。
“我要你向乔表哥道歉!”父亲瞪着我,命令道。
道歉?我挺起脊梁,逼住即将盈眶的眼泪,回头,直视着父亲,我冷冷地说:“我知道你看不惯我,爸爸!好,我去收拾东西,我走!我马上走!马上从你眼前消失!”我捂住脸,飞一般朝客厅跑。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滴落下来。
“你走哪?”父亲大喝一声,转身一把拉住了我。
“不要你管不要你管!”我挣扎着、尖叫着。
家里人都沸腾了:奶妈、山伯、文哥、乔心茹、阿菊都冲到花园来了。
我在父亲怀里挣扎哭叫,父亲铁箍般箍紧我,使我动弹不得。
“老爷……你们……怎么回事?”奶妈颤声问道。
“真乃……气死我也!”父亲瞪着我,“悦文,把她捉到房间去,别让她跑了!”父亲对着文哥叫。
很快,文哥走到了我身边,拥紧我:“涛涛,别哭了,咱们回房间去,乖!”文哥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我弄回房间。
“告诉我,怎么一回事?”文哥望着我,一脸的焦灼和担心。
我只是一个劲地流泪,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为了那个乔雨楠?”文哥问,我无言地点了点头。
“乔雨楠,简直……太过分了!”文哥握了握拳头。
“干什么,文哥?”我抬起泪眼望着文哥。
“揍他一顿!让他尝尝我申悦文的厉害!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你!”文哥咬牙切齿地说。
我吃了一惊,抱紧文哥:“不要!文哥,不要!”我一迭连声。
虽然,我讨厌乔雨楠,但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况父亲一直护着他,我并不希望文哥因为我而惹事生非。--
有人走进了我的房间。
“涛涛,我……对不起!”乔雨楠走到我面前,深深地凝视着我。
“用不着‘猫哭耗子’了!”文哥瞪了他一眼,“你这么个大男人,怎么老是和小女孩过意不去?”
“我……我没有啊!”乔雨楠委屈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文哥回转身,拥住我:“涛涛,收拾收拾,我送你去学校!要不,你会迟到的了。”
我吸吸鼻子,望着文哥,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个家,我实在是受够了,还是远远地躲开为好。
我和文哥下了楼,文哥开出了他的车子。
“还是我去送涛涛吧!这是我的职责呀!”乔雨楠说。
“还敢劳驾你?你不欺负涛涛,我就阿弥陀佛了!”文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拉着我上了他的车。
文哥把我送到了学校。
一整天,我都象掉了魂似的,老师上的什么课、说的什么话我一句也没有听见去。
“涛涛,你……没事吧?”依宁关切望着我。
“我……没事。昨晚休息不好,有点困。”说着,我开始趴在桌子上装睡。我不想依宁看出我内心的痛苦和煎熬。何况,依宁又能帮我一些什么呢?
一天的时光,就这样昏昏绰绰、迷迷糊糊地过去了。
放学后,依宁拥着我朝校外走。
“涛涛,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一整天都魂不守舍。”依宁望着我。
我叹了口气,摇摇头:“我……没什么。”
“你骗谁呀?”依宁白了我一眼,“你一定有什么的!你拿镜子看看你自己的苦瓜样!”
我苦笑了一下:“依宁,你不会理解的了!”
依宁叹了一口气:“涛涛,我不管你有什么烦恼,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没办法。不过,这个星期六是我生日,你一定要来。我们在‘星星’迷你城开‘party’!记住,还要带舞伴,我们开舞会。”
我望着依宁,默默地点了点头。
依宁是我的同桌兼最好的朋友,她的生日,我当然要参加的。只是舞伴……
“我……没有舞伴的,依宁!”我望着依宁,为难地。
“姜瑞荣呢?”依宁笑,“我知道他一直喜欢你!”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别开玩笑,依宁!你知道我们是‘死党’,我不希望咱们之间的纯洁友谊掺上一些水分!”
“我知道,可感情的事情是说不清楚的了!”依宁扮着鬼脸。
“别说了,我投降了,我答应你一定来参加聚会就是。”我向依宁求饶。
“那还差不多!”依宁一脸的坏笑。
校门外,乔雨楠正静静地坐在小车里,静静地盯着B大校门。
见到我,他下了车,并且朝我和依宁走来。想避开他已是不可能的了,他已经走到了我和依宁面前。
“涛涛,才下课?”他望着我,“我已经等了你半个小时。”他说。
“哇,涛涛,你的眼光真不错!这男孩子好帅!”依宁附在我耳边轻轻地问:“是你的‘boyfriend’?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
我摇了摇头,苦笑地:“别瞎猜,依宁!”
“喂,还和我保密呀?你够不够朋友的?”依宁揍了我一拳,在我耳边轻轻地说:“涛涛,这男孩子气宇轩昂、真的很有气质哦!佩服你的眼光!”
我撇撇嘴:“依宁,别这么‘鼠目寸光’,天下帅男孩多的不是,他算什么?不要轻易地被一个人的外表迷惑!”我轻轻地、不屑一顾地说。
依宁笑笑,对我摆摆手:“口是心非,你就装吧,我先走了!”说着,她穿过马路,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是你的同学吗?看你们俩的亲热劲,在嘀咕些什么呀?”乔雨楠望着我,笑着问。
我没有搭理他,背着书包,径直朝家的方向走去。
“涛涛!”他追上我,“你怎么了?还在生我的气呀?都一整天了,气还没消?”
“生气?”我冷笑,“用得着跟你生气吗?你算什么?”
很快地,他的眸子升起一抹受伤的表情,我感到报复性的快意。
“涛涛,”他瞪着我,鼻音浊重,“难道你真的这么恨我?我……”他低下了头,“也许我真的是个讨厌的家伙……”他叹了口气,“我想……也许……以后你会更恨我!”
“还有以后吗?”我气呼呼地:“我现在就已经恨死你了!恨不得你马上下第十八层地狱!”说完,我拔腿就走。
“涛涛!”他一把拉住我,“恨归恨,可你要跟我一起回家!”
“回家?”我尖刻地,“那是你的家吗?你姓兰吗?想不到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你这样厚颜无耻的人!”我口不择言。
“涛涛!”他忍耐而苦恼地,还带有一抹深深地受伤,“是的,那不是我的家,我不姓兰,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呀!”他低低地、无奈而落寞地说。
“没有办法?”我嘲讽地,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真是笑话,难道有人压迫你住到兰家不成?”
“我……”他眸子里渐渐升起一股恼怒,“你是个刻毒、残忍而没有爱心的女孩!”他瞪着我,“就算我是你们家收留的一个孤儿,你也没有权利这样侮辱我!我有我的自尊!你懂吗?自尊!”他逼视着我,眼睛冒火:“更何况我并没有在你们家白吃白住,我工作,努力地为你父亲工作,尽心尽职地接送你、费尽心思地关心你、讨好你……希望你能接受我和姑妈,哪怕你就只给我们一丝半点的友好也行,可是你……”他脖子发粗、脸涨得通红。
天!我刻毒?残忍?望着他那受伤的眸子,我感到灵魂震颤、血液奔涌:我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不管怎么样,回去再说!”他拽着我走到小车边,拉开车门,重重地把我推倒在座位上。上了车,他一言不发,驾着车朝前飞驰而去。
他发疯地地把车开到了最快的的速度。我睁着眼睛,望着窗外飞逝的景物,闻听着他沉重的呼吸声,胆战心惊地说:“喂,你想死呀?超速要罚款的!”可他一语不发,只一味驾车狂奔。
我闭上了眼睛:算了!既然他想死,我有什么办法?我心里千万次地诅咒着这个发了疯的神经病,希望车能早一点停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车终于停了下来。
我睁开眼睛,惊疑地瞪着他:原来,他竟把车开到了梧桐河边。
“你――”我瞪着他:“你什么意思?把车开到这里来!”
“兰宅不是我的家,”他叹了口气:“我没有家,只有把梧桐河当作自己的家!”他盯着缓缓的流水,幽幽地说。
我凝视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他的侧面很美:挺直的鼻梁、方方正正的下巴、微微上翘的嘴角显出一份不屈、一份冷峻和刚毅……天!这是个足以让人心跳的男孩!
“你――”我咬了咬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也没有想到我要过寄人篱下的生活,我……”他摔摔头,“很多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你不喜欢我姑妈,你甚至很‘恨’她,但……她仍然成了你的继母。你说,世事是不是很难说清楚?”他望着我,深深地:“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学会面对现实、接受现实!”
顿了顿,他又说:“其实我们俩都有委屈、有苦衷。你的苦衷是无论你怎么反抗,都无法赶走我姑妈和我;我的苦衷呢?”他叹了口气,“就是你无论怎样伤害我、侮辱我,我都得默默承受。因为我必须住在你们家、毫无选择!”他说,有些许落寂、些许无奈。
我望着他,渐渐发现自己在他面前已变得越来越弱小、无法遁隐。
“其实我是那么地喜欢你,涛涛!”他突然抓住我的手,目光温柔而热烈。
“哦,不!”我惊慌失措,试图抽出被他紧握的手。可是我并没有成功。
“在我进入兰家之前 ,我曾知道兰家有个小公主!”他凝视着我,“可我不知道这小公主竟如此迷人、如此可爱、如此……让人不可忘怀!”他的眼睛发亮,几乎望到我的灵魂深处。
我一阵晕眩、一阵心跳,如坠茫茫云雾中,不知所措。
这个总让自己产生莫名心跳和激动的男孩呀!可你为什么要姓乔、要是乔心茹的侄子呢?
“那天晚上,当你晕倒在我怀里的时候,我就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你,哦,涛涛!”他叹息着,那双热烈的眸子令我颤栗。
我避开他的目光,狂乱地叫:“不!不!我讨厌你!讨厌你!”我挣扎着、喘息着,企图抽出被他紧握的手。
他固执地握着我的手、固执地用他那双黑亮的眸子深深地凝视我。
我气不打一处,低下头,在他的手腕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哎呀,我的老天!”他叫了起来,松开了紧握我的手。
我推开车门,逃也似地下了车,沿着梧桐河的沙滩,我踉踉跄跄地朝那片岑寂的梧桐林跑去。
跑进那片苍凉岑寂的树林里,伏在一棵大梧桐树上,我失声痛哭。
天!乔雨楠――他这算什么鬼名堂?!
有人拥住了我,温柔而有力地。
那是一双多么温暖的手!那是一副多么宽广的胸怀!我偎在那宽大的怀里,只任眼泪一味地往下流。
“涛涛……”乔雨楠梦呓般地,“我不知道会把你弄哭,我……好抱歉!”
“别说了!”我切切地叫,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腰。我原来,是那么那么地喜欢这个男孩的啊!
我的举动令乔雨楠受宠若惊,我感到他的身子在微微悸动。
“涛涛,”他抚摸着我的长发,把脸埋在我的发际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伤害你。你那么纯洁、那么完美,我……”他低叹,“假若我无意中伤害了你,你一定要原谅我……”
“你并没有伤害我,只是……只是……”我抽抽噎噎。
“只是我不应该是乔心茹的侄子,是不是?”他捧起我的脸,轻轻地拭去我脸上的泪水。
“她是她,我是我呀!”他深深地凝视我,“自古以来,人们对后母就有一种偏见,可你一定要相信我,姑妈不是那种人!”
“我……”我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凄苦而无助,“从爸爸结婚那天开始,我就觉得,自己是个被世界遗弃了的女孩!”
“没有!绝对没有!”他拥紧我,温柔而怜爱地,“不管世界如何变迁,不管沧海还是桑田,涛涛,我会一辈子关心你、保护你,决不让你受半点委屈,相信我!”
是吗?他会吗?我靠在他结实的胸口,聆听着他那狂烈的心跳声,我的视线又模糊了……
回到家时,已经是暮霭沉沉。
文哥站在大门口,他看来焦灼而不安。
乔雨楠刚把车停下,他便冲了上来。“我以为……”他瞪着乔雨楠,“你把涛涛拐跑了!”
“我敢吗?”乔雨楠笑了笑。
文哥哼了哼:“涛涛四点半放学,最迟应该五点到家,而现在已经快七点了!”他扬了扬表。
“天哪,接人还要规定时间?”乔雨楠夸张地瞪大眼睛,“难道我不可以带涛涛兜兜风、喝喝咖啡什么的?”
“不可以!”文哥冷冷地,“以后下课直接把涛涛送回家!”乔雨楠耸耸肩,望着文哥,露出一副无奈而不可理喻的表情。
文哥转向我,不再理他,拥着我穿过花园,朝大厅走去。
走进大厅的那一刹那,我回头,发现乔雨楠还呆呆地站在大门口,泥塑一般地望着我们。
父亲和乔心茹正坐在客厅里的大沙发上。见到我们,乔心茹站了起来:“涛涛,你回来了?快,洗把脸,乔阿姨给你炖了点鸡汤,我给你端来!”她笑吟吟地说。
“不用了,我在学校吃过了!”我冷冷地,“我一点也不饿!”
“涛涛!”父亲叫了起来,语气相当地不满,“乔阿姨亲自下厨给你炖的!你……怎么可以这样?”父亲明显有点生气了。
“要我怎么样?我现在不想喝嘛!”父亲的语气令我不快,我本能地反抗起来。
“算了吧,兰叔,涛涛现在不想喝,就让她先休息休息吧!”文哥说。
“唉!”父亲叹了口气,无奈地:“好吧,你去休息吧!”他挥了挥手。
我咬咬唇,飞快地跑上了四楼,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丢开书包,倒在床上,我才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
那个乔心茹,简直令人窒息!哼!表现得对我这么好,还不是为了迷惑父亲?真是条阴险的美女蛇!我咬牙切齿。
突然,我的手触到了一堆硬硬的东西。我翻身坐起来,便看到了放在枕边的一大堆新书。我惊异地拿起那些书,天!竟是一套三毛全集!
翻开第一本――《撒哈拉的故事》,扉页上写着几行刚劲、飘逸的字:
“流浪,是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浪迹是最美丽的脚印;可是,别忘了啊,漂泊的心情,需要歇息的港湾……
阿楠”
哦,那个乔雨楠!他居然知道我喜欢三毛的书,他居然能读懂我内心那片宁静的心空!那是怎样的一个男孩呀!
我把书抱在胸前,突然之间感动得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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