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一只皇帝翻墙来
作者:池盹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154

夜醒来的时候,我右手在黑暗扬了扬,有些气闷,怎)7不着了?摸黑找了件单衣披上,我撑着无端清醒的脑袋出了屋,目睹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黑暗,我忍不住感叹:月黑风高杀人夜呀。

下面的事很有利地证明了老天对我的特别抬爱,我话刚落音,只听围墙边一声沉闷的重响,随即听到一声被陡然切断的呻吟,显然是刚叫出声便下意识捂住了嘴。

我全身的寒毛集体起立,呼吸也急促起来:贼老天,你不是派了个采花贼给我吧?!

我瞪着眼看着墙角的动静,开始气沉丹田地酝酿惊天动地的求救声。

“小织……”轻轻的一句男声,将我堵在喉咙口的内力通通打了回去。

“呃?”我石化当场,强忍住伸手去掏耳朵的冲动。说笑了说笑了,这谁没事儿模仿小猪的声音来着,他老人家估计在紫禁城搂着仨如花似玉的老婆滚床单呢,哪里有时间来这小门小户的翻墙?

听错了!

“小织。”声音再次肯定地震动着我耳膜,将我最后的念想粉碎。

没错!我经历被耍被骗玩弄小阴谋好不容易练就的冷静,在这一刻彻底土崩瓦解,我又有了想揪头发撞墙的冲动,谁叫我眼前出现的情景是:一只皇帝翻墙来!

在我半张着嘴瞪圆了眼思绪万千地愣神之际,眼前的黑影忽然飞速向我移来。我眨巴了几下眼,终于反应了过来,下意识地转回身去想逃!

但脚还来不及移动,耳边一股劲风擦过,两只铁箍般的大手从我腰下绕来,一下将我固定在当场。

我脑袋轰隆隆响着。很多陌生地。奇异地念头不断回绕。腰肢上传出若有若无地细细暖流。触电般通彻全身。我感觉自己地身体不自禁地微微抖动了一下。

“我抓到你了。”少年轻轻地笑了几声。脑袋在我脖颈处蹭了蹭。透着些许得意。稍许波动地呼吸拂过我后颈地肌肤。在冰凉地夜里显得滚烫异常。

我感觉自己又如通电般战栗了一下。听见心跳声在黑暗中捣鼓般狂乱。我将眼珠转向腰间地勒紧地两手。吓得一动不敢动。任凭少年温暖地身体。从后面紧紧贴合着。手上地力道不见一丝松懈。

“我想念……陆小织。”他地脸在我散落地发丝上舒服地蹭了蹭。梦呓般说道。带着隐隐约约满足地笑意。

不过是片刻地停顿。我却觉得每一秒漫长得让人透不过气。电火石光间。我脑中忽然闪过一张淡然地脸孔。毫无表情地。仿佛全世界都与他无关。如当头一盆凉水泼下。我瞬间冷却下来。

伸手探到腰间。小猪愣了愣。随即卸去了力道。将两臂松开了来。

我转过身,借着细微的光亮看清眼前的少年,他定神看着我,双眸亮若星辰。

我怔了怔神,随即瞪他一眼,道,“你勒疼我了!”

他无辜地看着我,满脸笑意。随即又张开了双臂,作势要拥抱。

我吓得连连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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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原本是打算潜进你屋里看你睡觉,看完了,就走。”

当问他如果没有在院子里撞见我会怎么办时,小猪很随意地这样告诉我。

我一个重心不稳,差点从枝干上一头栽下去。对了,我们现在双双坐在后院的古柳上,托猪同学的福,我终于又将自己无敌的翻墙本领展现出来。另外,我心里还在美滋滋盘算着,自己也算是古来和皇帝翻墙“偷情”的第一人……

“这么说,你原本是要去我房间,咳……看,看我睡觉吗?”我艰难地说道。

他很认真地点点头,“我天亮就要出发去南京。”顿了顿,他笑眯眯说道,“我来之前,特地抓了几个县内最好的贼子,让他们教我如何撬锁……”

我:“……”

“小织,我们有十六天不见了,你好像清减很多,病没好?”小猪扭头看我。

“哪里是十六天,明明是四十三天。”我随口嘟囓道。话一落音两人都愣住了,我偷偷飘过眼去,见小猪呆了呆,眉眼逐渐向上弯起。我暗自懊恼,怎么……怎么就记得那么清楚呢!

他轻咳了一声,“嗯,我中间来看过你一次,当时你病得很厉害,你忘了?”

我嗯嗯嗯地恍然大悟,随后讪讪道,“谢谢。”

“唔……小织,”他犹豫着道。

“有事就说呀。”

“你愿意随我回京吗?”

我像被炮弹击中一样弹起来,小猪,小猪同学!你是古代人呐!你怎……怎么可以这么直接!你怎么对得起封建教条主义的大旗!

“不不……我是说……”他见我白眼一翻

撒手人寰的模样,连连摆手道,“上次刘大夫跟我说T+是中了番木鳖的毒才导致神智昏迷。我看出来,你在荆门并不安全,虽然我不了解你的家务事,但,我不希望你在这里受到伤害。如果你肯答应,我自然会安顿好你和伯母,护你们周全。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忽然生出些感动,他是天子呀,操控天下兴亡,如果要我屈服,不过是勾勾手指的事。我自然感觉得出他对我的感情,如若真的不尊重我,不过是权力之下一纸圣旨便可了断的事,他却甘愿餐风露宿地来荆门,仅这份恩情,就让我感觉沉重得喘不过气。既然没有未来,是不是该就此了断?

“小猪,”我深吸了一口气,“以后我的事,你不必再操心了。我知道你身份显贵,以后不要冒险来荆门,人心难测,怎么能保证路上没有用意歹毒之徒……”

“你放心,我自然有人保护。”他打断我。

“我是说。”我加重语气,摇头道,“我的意思是,毕竟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了解我的性子,我喜欢安宁和自由,根本无法和你们这种贵族共处!明白?问题根本不在你,而是在我。如果你真的对我好,就请放手。以后不要随意出京也不要来找我。”我一口气说完,忽然在觉出几分轻松的同时,又糅杂了几许落寞。

“这是我的事。”他迅速答道,语气再无嬉戏之意,严肃而坚定。

我轻笑几声,“好了,我知道,你不过是偶尔见到一个奇奇怪怪的女子很新鲜而已,等你好奇过了,便会知道陆小织不过是介俗气普通的女子,不值得留恋。所以以后别再胡闹了。”

“你这样看我?”他忽然扭过头来,言语中有了淡淡的怒意,一瞬间爆发的情绪让我惊觉眼前的少年有了不同以往的气质,唔……他好像又长高了些呢。

“不是那样的,”他忽然放柔语气,眼睛亮亮的,像聚集了周围所有微弱的光亮,“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知道自己很顽劣,可做事却从来自有分寸,以后不要再说这些奇怪的话,我来不来找你是我的事,你无权干涉。”

尽管并排坐着,他的个头仍然高出我少许,我仰着脸看他,展颜一笑,“随你高兴。”

是啊,随你高兴,孩子心性而已,过不了多久腻了烦了,就会算了。

愚蠢如我,当时只知用一句算了就了事,哪知感情的事岂能由得你我,哪知后来惊涛骇浪由此而起。

“不谈这个,”他高兴起来,“小织,你说话给我听。”

“从前森林里有一只猪……”

“我要听和你有关的。”他眉眼弯弯地看着我。

我抬手抹了把汗,开始东扯西扯地将最近发生的事整理说出来。从被我践踏得不成样的人命案子,到李婶的暴毙,到水衣的伪装,甚至是大娘留下的疑虑。我越说越激动,指手画脚唾沫横飞,小猪只是在旁静坐听着,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

“这么说,那位水衣姑娘,让你很难过吧?”在我沉默下来后,他开口说道。

我不经意地抖动了一下,拳手紧了紧,最终垮下身子无力地点了点头。

“其实,并怪不得她。”他说道,“这只是个取舍的问题,并非在不在乎看不看重。依我看来,这位水衣姑娘待她哥哥的感情,已经不能依常理来忖度。”

“你不认为他们有伤风化?”我惊讶地看向他。

他微笑,却不答我的话,“这就好比于,当一个人面对自己的生命,和知己,二者选其一,小织,你选哪一种?”

我思索了一下,苦笑道,“如果是在从前,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但现在……抱歉,我会犹豫,甚至有可能,因选择自己的生命而放弃后者——毕竟,那才是最能让我安心的东西。”我自嘲地笑笑,“很自私吧。”

“很坦诚。”他毫不忌讳,点头道,“连小织你也会在二者之间徘徊,更何况那位水衣姑娘呢。”

“什么意思?”

“在我看来,苏公子于水衣姑娘,不仅仅是超乎一般的情感,而是,胜过生命的存在!所以,那水衣姑娘不是对你无情,是二者根本不该相提并论。水衣姑娘虽行事偏激,但如果换了是我,恐怕面对情深入骨的恋人也会做同样的事!”

我彻底愣住,垂眼思索良久,忽觉脑中灵光闪动,多日来的心结终于在这一刻松垮,缓缓解开。我勾起嘴角,无声无息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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