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若是有些床弩便好了。”李季一身带血，抚了抚手上长枪，叹息道。其实在冷兵器时代，如果没有内应，守军有充足的守城器械，城池是很难攻打下来的，床弩更是其中的翘楚。

床弩是一种安装在木架上的大型弩，将一张或几张大弓安装在床架上，绞动其后的绞轴，张弓装箭，用大弓的合力来弹射长箭，射程可达500米，是中国古代弩类射程最远威力最大的，可谓弩中霸王。床弩发射的箭是带翎的短矛，破坏力巨大。

其次当数飞钩，一旦攻方以云梯冲城，可以用飞钩将云梯拉倒或拉垮，将梯上之人尽皆摔死，当然，飞钩用来攻城，却是夜袭最给力的装备。

其实，李季之所以有些感悟，只是因为他的代郡守城器械也是不多，这次却是给他提了个醒，若是碰到这种怕牺牲人命的将领，使劲人命去填，那他的精兵战术其实很容易被人海战术击跨。

苏亥拍了拍李季肩膀道：“那些东西，却是急不来的，你带着你手下的儿郎去休息吧。”

李季淡淡的“哦”了一声，朝狗娃牟皮吩咐了下去，苏亥的一名副将开始组织人马打扫战场，整理器械，堵住辖口。城墙上人来人往，李季将苏亥引到一边，问道：“程德现在还没有回来？”

苏亥眼中闪过一抹忧色，随即挥手道：“不用管那小崽子，他总是让人操心，哼，调戏民妇，他倒是长能耐了，等回到这里，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李季看他说得虽狠，却没说具体如何处置，可见他还是有护犊之心的，正要起身，却见数百的百姓拿起锄头，在一人的率领之下走上城来。

李季有些意外的望着这些民夫，难道他们要帮忙守城不成？

来人朝着苏亥行礼完毕，缓缓道：“苏将军，草民乃是常山赵简，愿领本宗弟子，助将军守城。“

哦？李季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赵简，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请求主动帮忙守城的，要知战斗之上，不一小心就有可能去伤筋动骨，一般的百姓避之惟恐不及，一般不会主动要求，难道他们是石冲派过来的奸细？

苏亥却是见怪不怪，大大咧咧的说道：“好，那你便去负责东南角一角吧。”苏亥说完，一拍李季肩膀道：“走，咱们去大营商量商量，怎么破了石冲这十万大军。”

李季一挥手，将狗娃和牟皮两人招来，想了想，又将那个新近投奔过来的许谦带上，一行人走到府衙之内，刚刚坐定，苏亥便急不可奈的说道：“石冲大军压境，诸位到底有何破敌良策？”

众人闻言，皆沉默不语，如今常山城内，只有数千兵马，坚守下去已数不易，要想击退他们，哪来这么容易？唯一的依仗，那就是固守待援，此地距离邺城不远，石遵的援兵说不得过两日就会到来。

苏亥朝众人扫视了一眼，见他们一语不发，恨恨的站了起来，重重的一拍桌子，焦躁的踱了几步，最后对着他的两位副将怒道：“老子平日养着你们，一到用时，就没有一点主意。你们到是说话啊！”

那两位副将面有惭色，却是做声不得，李季站了起来，劝道：“苏叔莫要生气，我有一事相问。”

“有事就说，婆婆妈妈像个娘们似的。”苏亥不悦的挥了挥手，重新走到座位面前，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李季对他这幅态度已经是见怪不怪了，那苏婉儿在这脾气，只怕也是从他这学来的，他理了理思路道：“苏将军，你将城墙交给这些百姓，难道便不怕他们半夜打开城门，放石冲大军进城？”

苏亥闻言，怔怔的看了李季半晌，仿佛不认识他一般，最后见李季兀自不明白，这才解释道：“自石勒起，下到石虎、石宣，他们杀降毫不手软，这两天下来，石冲已经死了几千，这些百姓若是打开城门，放他们入城，依他们习性，只怕还是要屠城。左右是死，我就不相信他们会蠢到去自杀。”

李季淡淡的“哦”了一声，又问道：“那现在咱们到底有多少可战之兵？”

“若是加上你那八百，现在应该有五千之数，你这么说，可是有什么主意？”苏亥两眼放光，冲过来抓着李季肩膀，问道；“我就知道你这家伙鬼主意多，快点说出来，莫要像个婆娘一样吞吞吐吐。”

“我的主意很简单，那便是夜袭。”李季说着，扫视了周围众人一眼，李季手下，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而苏亥两个副将听了，脸色顿时大变。

其中一名副将跳了起来，大声道：“你有没有搞错，现在城外，是十万大军，我们五千兵军，守城尚嫌不够，你还要去夜袭，若是成功了还好，若是失败，折捐个一半，到时这城还怎么守？”

李季苦笑一声，他之所以一直没有作声，便是料到有人反对，试想，有着好端端的城墙不用，反而跑到城外去和人拼命，谁会同意？现在这些将士还苦战了一天，谁会想到他们还能力去夜袭，可这奇袭，本来就是要在别人意想不到的时候，那才是它发挥最大威力的时候。

“吵什么，给我坐下！”苏亥不悦的朝那名副将瞪了一眼，搓了搓手，朝李季问道：“那依二将军之见，若是夜袭，有几分把握？”

李季定定的望了苏亥半晌，这才吐出了二个字：“半分。”

“哼，只有半分把握，也叫我们去夜袭，那不是让我们去送死么？”苏亥开始那名副将小声的嘀咕道。

“你说什么？”狗娃一手按住佩剑，大声叱道，他对李季最是忠心，见这人自己没一丁点儿主意，反而对李季的说三道四，自然是大为不满。

“好了，都吵什么吵！”苏亥大喝了一声，两眼朝着众人扫了一眼，说道：“李季留下，你们都出去。”

狗娃和牟皮等人朝李季看了一眼，见他点了头，这才放心离去，苏亥那二名副将也讪讪的退了出去，苏亥见到众人都已离开，这才说道：“若是夜袭，你说多少人合适？”

李季仔细想了想，这才说道：“五千人全部出马，三千去冲中军大帐，两千去烧粮草。“

“城里一个人也不留？”

“一个不留，全部交给百姓去守。”

苏亥闻言，突然大声咆哮道：“只有半分的希望，你却叫我一个守兵也不留，那不是叫我们送死么？”苏亥一边说着，一边向李季打着眼色。

哦？李季有些不大明白，他这么大声，难道就不怕外面的人听去了，这种位置，谁敢说没有一两个石冲军的奸细，可一细想，便大约有点了解了苏亥的想法，也许是苏亥想借那些细作的口，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这样一来，他们今天晚上必然睡不好觉，明天攻城的力度，必然大为降低。

可李季说的半分，那是骗人的啊，他之所以说只有半分胜算，那是因为他见苏亥本人都有点犹豫，这才信口道来，若是真的只有半分的胜算，那还不如守在城中，可苏亥既然大声喊了出去，那今晚夜袭，肯定是不成了的。

李季一想至此，也大声喊道：“苏将军，若想以少胜多，就必须用奇计方可取胜，咱们只要烧了他们的粮草，或者冲进中军大帐，将沛王擒来，叛军不战自溃，难道你非要用几千兵马和十万大军硬扛不成。”

苏亥朝着李季竖了竖拇指，又大声道：“李季，你要知道，我是常山太守，你莫要以为是大将军结义兄弟，就可以对我指手划脚，你若是不愿听我将令，那便给我滚回你的代郡去！”

“苏亥，你莫要不知好歹，我眼巴巴的从代郡这赶来助你，你却是这幅嘴脸，难道你以为是我欠你不成，大不了咱们一拍两散。”

“你说什么？难道老子欠你不成？当时你在福满楼当着众人的面，那不是扫我的面子？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你说你家那头母老虎？”李季话一出口，便感觉有些不妥，果然抬头一看，苏亥立马变得脸红脖子粗，连忙摆手道：“苏叔，咱们，咱们可是在演戏，你不能当真。”

“演戏你也不能拿咱家闺女演戏！”苏亥轻叱一声，一把抓着李季衣领道：“那咱们便来点真的。”

“什么真的？”

苏亥突然大喊道：“你居然说咱家闺女是母老虎，看我不撕了你这张嘴。”说罢，苏亥提着李季衣领的手一用力，顿时将他甩到了地上，可他似乎还没完，一脚又踢了过来。

靠，真来啊，李季一跃而已，侧身闪过苏亥踢过来的一脚，朝着苏亥扑了过去，两人扭打一团，此时侯在门外的狗娃等人再也忍不住了，冲进门来将两人拉开。

李季冷哼道：“不知用计的老匹夫，你不去偷袭，我自己去。”说罢，李季一甩衣袖，大步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