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样本也不是他一直苦苦寻找的百分之四十，就算没做他那份工作，夏小青得到这样的结果也跟着沮丧。

玄逸坐在她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想到那夜以继日的工作状态，夏小青找出一件崭新的白大褂，轻轻替他盖上。

“情况怎么样？”完全没碰到他，居然一下子就惊醒了，拉住她的手，难掩困顿。

她只犹豫了一下，他立刻就知道了，叹了一声道：“把报告给我。”

“什么时候要？”她问。

“现在。”他一点儿也不客气。

“那就坐着等一会儿。”她打开电脑。

两杯咖啡，两人对坐。

夜越来越深，她将实验得到的数据一一誊在电脑上，玄逸一直在苦想之中。

“有件事很奇怪。”她说。

玄逸回过神来，看她。

“假设让你坚持的理由成立，我们这座城市里存在一个巨大的制毒网络，能够制造出纯度高达百分之四十的成品，还能够瞒天过海，连你们近乎扫荡的行为都找不到一点儿蛛丝马迹。”夏小青对这件事早就充满好奇了，“可这有什么用？”

“什么？”他问。

“我的意思是说，你们隔三差五送过来的样本都是高纯度的东西，可见你们对本地市场的监控也是密不透风的。”夏小青分析道，“这个人制造那么多的高纯度成品，总不会是因为兴趣吧？肯定要卖出去谋取暴利的。没办法把东西在这里贩卖却一点儿也不着急，会不会是他针对的根本就不是本地市场，而是能出价更高的发达地区？”

玄逸笑，抽着烟瞥她。

她白了他一眼，又说：“可这也说不通，如果他要针对发达地区，卖个好价钱，为什么不把工厂建在那些地方，而要建在这里？运输过程风险很高，随时有可能血本无归。除非他在这里有某些优势，譬如说，掌握某些原材料库、某些运输渠道，又或者，掌握有些在其他地区无法掌握的资源。”

“报告写完了吗？”他探头过来看了她的电脑一眼，催促道，“该做的不做，不该想的胡思乱想。”

“快了！”她哼了一声，加快速度，“只有最后一行了！”

“破案的事就交给专业警察，至于林老板，就专心挣钱好了。”他拿起打印机上的报告，“那么喜欢当侦探，怎么刘队让你去招考不答应？”

要命了，她把一个学期的时间都搭在学校实验室里了，难道还要搭一辈子的时间去到处找毒贩？刚解决温饱而已，连雇佣私家侦探的闲钱都不多，距离找到父母的目标还有十万八千里，又不是疯了，放着自己的事不做去无私奉献，每个月几千块薪水，又要熬夜又要挨训，一个不小心还得挨枪子儿。

她没回答他，收拾东西，关灯。

跳上车。

虽然现在住的地方距离这里只有十分钟路程，虽然他不那么容易相处，但她也还是打算搭便车回去，今天做了好多事，又累又困。

车子在深夜的城市里穿行，夏小青慵懒地靠在车门上，看着窗外整齐的路灯划过玻璃，形成一道亮光，没有开音响，车里一片安静，天将明，天气骤冷，平日拥堵的公路上只有一辆车子在疾驰，她打着哈欠问：“你就那么喜欢这份工作？”

“你呢？”他反问，“就那么喜欢钱？”

瞌睡都醒了，她坐起来，咬牙颦眉看着他。

他掰着手指头算给她看：“交往有钱男人，尊重有钱长辈，自己拼命挣钱，还说不喜欢钱？”

“总结得还真到位。”她嗤笑道，“那我现在在加班，收你钱了吗？”

他笑得像听到本世纪最搞笑的话，更刺激了夏小青，仔细一想，和他斗嘴就从没赢过的自己这次也不见得会占上风，与其再说什么自取其辱，不如忍气吞声，权当交了车费了。

谁知道刚转头，就看到回家的路口已经过了。

“喂！”她用手指了指已经通过的路口，用手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干嘛不早说？”他毫无愧疚之意，“过了这个路口要绕很远才能再开回来，天都亮了。”

夏小青索性脱下外套。

“我提醒你，现在的天眼系统很发达，拍下来的照片可以看到汗毛。”他扫了她一眼。

“我对自己的美貌有信心，不管从哪个角度特写都会很漂亮。”她放下座椅顺势躺下，将衣服往身上一盖，闭上眼睛打哈欠，又不是第一次在他车上睡觉，谁怕谁啊？

太累了，躺下就睡着，但没睡多久，他就用力拍着椅背将她吵醒。

她打着哈欠坐起来，车子停在靠海的观景台，一轮红日只从海天交接出冒出一个小小的半圆，就染红了整个世界。

玄逸拉开车门下去抽烟，她也禁不住下车去。

在这个城市里长大，除了上学就是上学，居然一次也没有看过这样的海上日出。

曾有无数经典的文章不吝言辞赞美过眼前这一幕，可她保证，没有一个文章能写出此刻完美的美，困顿全消，夏小青伸了个懒腰，扶着栏杆，迎着海风轻轻地闭上眼睛，心里暗自感叹，美中不足，这个时候要是再有杯咖啡就好了。

刚想到这里，他递过来一个罐装咖啡。

夏小青有些吃惊，瞥着他。他能听到她心里的话吗？

“不要我收起来了。”他几乎没什么犹豫就打算拿回去。

喝着咖啡，吹着海风，直到太阳升得老高，夏小青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玄逸在一边安静地抽烟，眉眼俊秀、魁梧健康，看来再尖锐的人在朝阳下也是顺眼的。

“小心流口水。”他忽然挑眉看她，吓了她一跳。

她转过头来，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摇头。

“走吧！”他先站起来，海风撩起他的衣摆，露出一直安静藏着的枪。

“那个。”她本不该说这些的，但实在没忍住，“元叔叔知道你整天戴着枪吗？”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我没打算管你的家事。”她说这些的时候找不到支撑点，所以有些尴尬，所以先自己解了围，“只是觉得，上有父母，你是不是该悠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