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青都没有睡好，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有种东西在生长，只一个晚上就毫无办法地枝繁叶茂。
陪护的南华倒是睡得很香，鼾声如雷。
自觉只是太久没恋爱，一时意乱情迷，仔细看过手腕上的“前车之鉴”，什么迷都清醒了，第二天太阳升起，便抛诸脑后不再去想。
没什么大问题，第三天就出院了。
如今有了夏元的消息，她的生活注定再无法回到从前，走着坐着，靠着躺着，她都在想，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尽管夏元用这种残忍的方法恫吓自己不要再找他，但弄清事情的真相是她活下来最大的目标，她现在无法动弹的原因是怕再连累任何人，而不是怕了。
不必为他担心，反正十年前的灭顶之灾他都能好好活着，现在就更能好好活着了，她要平心静气，要三思而后行。
忙碌也无法冲淡心中的浮躁，夏小青一遍遍回想从发现夏元的踪迹到最后被人扔下车的经过，将无数个零碎的片段和感知组合起来，想了又想却又一无所获，濒临崩溃。
凌晨一点，她坐在椅子上喝咖啡。
玄逸推门进来，坐在她对面，从包里掏出一包样本，放在她面前。
一句话都没说，就在她心里掀起巨浪，夏小青放下咖啡杯，并不抬头看他，取了样本，套上实验服就往实验室里去。
看起来酷酷的，但其实是在逃跑，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窝囊。
如果不是再见到玄逸，她自己也没想到，那阵意乱情迷会留下如此严重的后遗症。自律，是夏小青最有利的武器，她把样本放入液体中，看着它冒泡，这样提醒自己。
他在门外注视，今天让她很不自在，头皮发麻，全身的皮肤像着了火。
夏小青无法全身心投入实验，却又不愿让他看出自己的慌乱，心里叫苦不迭，又不是什么情窦初开的少女，怎么会禁不住他一句话？搞得气质全无，还打算一头钻进死胡同里去。
要疯了。
“怎么样？”比起她来，他泰然自若得多，关注点也很正，这让夏小青从混沌的意识中清醒了不少，她对他轻轻地摇头。
他失望的样子让她的心也跟着酸了一头。
夏小青尴尬地站起来，咧嘴笑道：“忙的话就先走吧，报告明天来取就行。”
他抬头，板着脸盯着她，来了还不到二十分钟就让他走，是有多不想见到他？咬着牙说：“几分钟的时间我还有。”
“嗯。”夏小青硬着头皮坐在电脑桌前面，盯着电脑，飞快地将想将报告打出来，可越是着急，就越是出错，原本只需要几分钟的报告，居然足足写了半个小时，她恨不得地上有个洞钻进去，好在他一直靠在窗户边抽烟，盯着远处深思，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失常。
“给你。”她终于把报告打印出来，递到他手里，仍旧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匆匆回到电脑桌面前装忙碌。
“饿不饿？”他问。
“不饿。”她忙摇头，挤出一抹笑。
他一只手拿着报告，一只手把她从椅子上扯起来，毫不客气地说：“我饿了。”
车子停在她家楼下，附近有个很大的夜市，正是热闹的时候。
他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还没点菜就说要喝酒。
“你开车呢。”她提醒他。
他没搭理她，给自己倒了酒，还给她也倒了一杯。
“装什么？”他喝光自己杯子里的酒，盯着她看。
不是不想喝，而是不敢喝。这情况已经够糟糕的了，要是再喝酒，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丢脸并且可笑的事。
“那个。”她干咳了一声，“刚吃完抗生素，不能喝酒。”
见他面带疑惑，她又刻意多咳嗽了两声，解释道：“会中毒的。”
他扫了她一眼，端起她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他喝光了桌上的酒，她饱得想吐，在熙熙攘攘的夜市上，周围的人喝酒划拳，他们一个人吃，一个人喝，各怀心事却全程没有开口，炎热的夏夜却硬生生冷得结冰，那是夏小青有生以来最长的一个小时，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
回家的路很短，她走在前面，他走在后面，路灯下拉长的影子相互重叠。
没用多久，就到了她家楼下。
他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一句话也不说，盯着她。
夏小青无比慌张，故作镇定地笑：“车子就停在这里吧，打车回去。”
他没说话，也没有挪开视线。
夏小青看了他一眼，开始慌乱地在包里找门卡，可该死的门卡，翻来翻去都不见踪影，额头上起了一层毛毛汗，靠在墙上埋头看包。
“在这里。”他靠过来，一只手撑在墙上，另一只手直接伸手从她牛仔裤的后兜里掏出她的门卡。
他嘴唇距离她的额头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他的呼吸热烘烘的洒下来，他身上淡淡的香皂味混合着淡淡的烟酒味。
夏小青的理智荡然无存，混乱中燃起的火苗，非要发生点儿什么才能熄灭，这种失控的感觉，很可怕。
玄逸靠得更近。
“林小姐？”保全从旁经过，迟疑地叫了她一声。
这一声及时唤醒了夏小青，她涨红了一张脸，接过他手里的卡，尴尬一笑，打开门锁。
“不好意思！”保全看清了玄逸的长相，抿嘴微笑，连声道歉，然后匆匆离开，像做错了事一样。
万恶的看脸时代，长得好看就不会做坏事了吗？
他跟进来，夏小青吓了一跳。
“我要喝杯咖啡。”他神情自若，靠在电梯壁上，闭上眼睛。
“你？”她有些迟疑地探头过去，小心翼翼地问，“喝醉了吗？”
他的肺都要炸了，没有搭理她。
她自言自语地嘟囔起来，用手扇了扇风，吐出一口气：“原来真喝醉了。”
这是能让一切合理的唯一方法，她确信不疑。
她一边泡咖啡，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要不，喝完咖啡我送你回去吧。”
端着杯子走过来，他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