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小夫妻(一)

他输了。

从见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只有他妥协才是唯一的出路，完全不必怀疑，如果他还要撇下她，她真有本事再吃一把花生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下去，先前打点滴的时候刻意在他面前说，想死还真是简单，连买毒药的风险都不必冒，只要一把花生就能见血封侯。

心里从未如此甜蜜，但却也从未如此苦涩过，一向安静的她做出了那么惊人的举动，像是没有了他都无法活下去一样，之前心中的疑惑迎刃而解，可悲催的是，他现在不能碰她，哪怕一根手指头。

他怕自己有事，但更怕她有事。

陪她在医院打针的几个小时里，他看着她一点点好起来，心里的大石头才算落地。

夏小青并不知道玄逸的想法，忙了一整天，算是有了个好结果。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玄逸回家了，也没赶着她走，只是很安静，也不太说话，一个人心事重重地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抽烟。

不过夏小青已经很知足了，卷了袖子，提着篮子，生平第一次去菜市场，做个贤妻她没什么经验，但从照顾他的衣食住行开始是正经。

站在闹哄哄的菜市场，不会挑时间的南华打电话过来，为了让她能听清楚，在话筒里大喊大叫。

其实说第一遍她就听到了，只是南华听到她这边环境嘈杂，怕她听不到一直在喊而已。

忙碌了那么长时间，终于有了结果，她比谁都紧张，换做平常，她得高兴成什么样，但今天，好消息只有一个。

南华很快就找过来，连获准文书都带来了，薄薄的一张纸，就放在包里。

“接下来我们怎么做？”南华晃动着手里的文件袋，冲她大笑，“我已经准备好跟着你大干一场！接下来我们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把文件找个地方放好。”她轻描淡写，往上提了提菜篮子，这个老婆当的，甚至连他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幸亏还算“有钱”，把里头看着新鲜的都买了。

“这个当然！”南华没当即明白她的意思，挑眉问，“接下来呢？我先去找王院长？”

“关门放假。”夏小青从未如此轻松过。

“放假？”南华重复了一遍，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难以置信地摇头，“拼命三娘说放假？”

“跟着我那么长时间，双休日都没有，现在好了，我给你带薪休假。你不是正谈恋爱吗？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培养感情。”她不愿将篮子放在地上，也难以承受重量，向上掂量了两次之后，终于想到了好办法，曲起膝盖踩在花台上，再把篮子放在腿上。

“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南华轻叹了一声，“休息几天也好，倒也不用关门，我先替你看着就是了，等你解决了和玄逸的问题再回来。”

她现在已经彻底冷静了，玄逸的这次意外让她一下子醍醐灌顶，原来人生除了避祸和追梦，还有别的，超越一切的重要，计划可以停，选择可以变，但爱情要纯粹，药物研发方案有很多个，追梦的机会随时都有，婚姻也可能有几个，但玄逸只有一个，如果说他给了她婚姻作为礼物，那么她给出的礼物，就是时间和陪伴。

相较于之前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现在她很确定，不管是夏小青还是林锦瑟，她是玄逸的妻子。

她会一直陪在他身边，不单单是最困难的现在，还有可能会更困难的未来。

“你到底受什么刺激了？”南华还在絮絮叨叨，“这是要休息多久？”

“三个月或者，更长。”她感觉自己的胳膊快要断了，这丫头只顾着八卦好奇，想都没想过替她分担一点儿，因此夏小青决定不再理会她，扔下自言自语的南华，独自离开了。

回家的路只有短短的几百米，她真怕自己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在楼下遇到了热心的邻居，帮忙提到家门口，她站定之后，先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想让别人放松，自己得先放松，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把那件事忘掉，笑得自然，就像，完全没发生过一样。

忙碌了一个多小时，能端到桌上的菜都没有，一个电锅煮了饭，水放多了，成品不忍直视。

她知道自己在做饭这件事上没有天分，但没想到居然差成这个样子。

“算了。”她焦头烂额地看着满厨房的狼藉，被黑烟呛得不停咳嗽，这烂摊子，想不放弃都不行。

人总是站在梦想的高地上，随着现实的残酷一步步往下走，买菜的时候站在世界之巅，现在她已经在死海了。

沮丧地将手机扔在灶台上，世界上的食谱都是骗人的！照足了步骤，放完了料，可结果完全不是图片上的阳春白雪样，下里巴人得令人心惊。

还好玄逸一直没回过头，他想得太出神，一直盯着天空。

夏小青快速收拾残局，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选了最稳妥的办法善后，叫了外卖。

两个人这么平静悠闲面对面地坐在餐桌前吃饭，不必赶着去哪儿，还是第一次。

眼见他只划拉碗里的饭粒，却没有从盘子里夹一口菜，她的心隐隐作痛，她出门的时候，他把自己的牙刷拿到客卧的卫生间去了，之前一直和她的放在一起。

她夹了菜递过去，他立刻快速地起身，拿了空碗去洗，同样的，把他自己的碗放在了最顶层的柜子里，几乎没有看她一眼，转身就往客卧里去。

“玄逸。”她放下碗筷叫他，“陪我出去走走。”

如果没有这场灾难，这样的闲适完全不敢想象，只是来散步的他，始终双手死死地插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而且走得很快，刻意和所有的人都保持距离，包括她在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正在执行甩掉她的任务。

心里有万语千言，但她一句也没说，看着他那么小心谨慎地封闭自己只为保护自己，她眼角湿润。

沿湖走了不知道多少圈儿，天色渐渐沉下去，行人少了，他还在不停地往前走，与其说他在散步，不如说在行军。

夏小青开始有些害怕，在她眼里，玄逸一向聪明能干，几乎万能的，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可是现在，他看起来那么无助、脆弱，岌岌可危，再这样下去，会发展成什么样？

比起无法治愈的艾滋病毒，来自他自己心里的压力显然更为可怕，他该怎么撑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