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老窑洞
赵之谦一向对识别人脸和名字都比较上心，这也是几年来在外闯荡练就的本事，在人地生疏的地方，好不容易结识人，不记熟怎么扩展人脉？因此这时尽管医院里人流杂乱，但他觉得自己不会看错。
一直以来社会上流传，一个城市最拥挤的地方有三个，一个是火车站，一个是菜市场，剩下的就是医院了。很是奇怪的事，现在生活好了，可病也多了，当然不排除医疗技术、设备的提升，可也不容忽视食品卫生、居住条件的影响。现在才八点多，可市医院大厅里人来人往，热闹异常，拿到号的人喜笑颜开，似乎如此便领先一步，病就会好得快了一些似的。
赵之谦被拥挤的人群挤着，像木偶般一步一步地挪动脚步，心里却不断回想刚刚王佳一焦急的面容，发生什么事？躺在急救床上的是谁？同时想到和王佳一以及老胡一起去‘铲地皮’的事，很明显是一个圈套，让他损失了十万元，现在都还欠李昌源七万未还，可正因为拿了那幅假画，和李昌源打了交道，也才有后面的一系列事情，也才让自己有了千万身家，也才让他结识了老高。
事情实际只是过去了几个月，可竟然让人感觉陌生了，刚开始的愤怒、羞愧，也变得淡然了，没了想去一问究竟的冲动，似乎那件事情和自己无关了，尽管那幅画还收在出租屋了。
还是去看看吧！能否帮上点什么忙，毕竟是认识的人。结算完住院费，赵之谦暗暗一叹，有了决定，本来赵之谦就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虽然有时会痞赖，但终究不是一个记仇的人。
顺着导视牌，赵之谦来到急救区，这里明显安静的多，可坐在等候区凳子上的人，却都是一个模样，憔悴、悲痛、麻木……想来也是正常，亲人、朋友来到急救区抢救肯定是突发的事件，不像去办理看病、住院的人有心理准备。突然来到的打击，会把人的脆弱无限地放大，不论是正在抢救的人还是在外等候的人，都是一种煎熬！
不到医院不知人的脆弱，任你在社会上有权、有钱……可来到这里也就一样了，主宰你的是缥缈的命运！从平等角度来说，仅次于殡仪馆了。
坐着的人不多，赵之谦一眼就看到浑身泥土的王佳一，走了过去，坐在他身旁，这个以前很敏感的大学生竟然都没抬头看一眼，低着头，整个脸被双手捂住，肩膀不时地抖动，似乎还没从突发事件中清醒过来。
赵之谦看了一眼其他人，有的在大口地吸烟，似乎这烟能麻醉一下神经，不时走过的护士并不管，想来也是理解这些人坐在这里等候的痛苦，于是拿出烟，用递烟的手微微碰了碰王佳一。
王佳一抬起头，灰尘满面的脸上还有泪痕，看到赵之谦，眼中的悲伤变成的惊恐：“你，你……”
“怎么？不认识我了，王佳一。”赵之谦微笑着点上烟，同时把打着火的火机凑了过去。
王佳一估计是有些受不了这接二连三的刺激，呆呆地看着赵之谦，烟点上了也不知道吸一下，直至赵之谦恶作剧地吸了一口烟吐了过去，才抖着手夹着烟大吸两口。
“赵，赵……”
“我叫赵之谦，怎么才几个月就把我的名字忘了。”
“没忘，你，你怎么在这儿？”
“呵呵！”赵之谦很是享受王佳一的惊慌表情，可惜不是胡老头的，他这个受害者，如今衣着光鲜冷静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没有被骗的愤怒，只有老熟人般的微笑，这正是赵之谦一直想要的效果。
“那，那件事，我，我也是后面才知道的，我，我。”
“没事！我早忘了。”看到王佳一要解释，赵之谦打断他的话，很是大度地一挥手，“看你这一身土，怎么啦？谁在里面抢救？”
王佳一显然没想到赵之谦竟然不计较被骗的事，刚刚绷紧着身体，准备赵之谦骂起来就跑，现在不由放松下来，整个人靠在了墙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把半截烟吸完，有些不舍地丢在地上。
“别乱丢烟头！刚刚进来抢救的胡伟家属在不在？”旁边门一推开，护士出来骂了一句，叫了起来。
“在！在这儿。”王佳一赶紧站了起来。
“这是药单，赶紧去交钱拿药，我们这儿已经把药水用上了……”
“我大伯怎么样？”
“还在昏迷，有一定危险，赶紧去交钱，我们怀疑有内出血，赶紧去。”
“能不能等我大伯醒来再去办，我，我……”
“赶快去办，否则出现意外就是你的责任了。”护士显然见得多这种情况，病人家属不想交钱，是怕人财两空，可吓一吓就有效果了，说完把门一关，才不听解释呢。
“我没钱呀！钱都在我大伯手上，这，这可怎么办？”护士消失了，王佳一才把话说完整，刚刚脸都憋红了，这么大一人，身上没钱的确让人害羞，还敢来医院。
看着王佳一抖着手翻看着手机，似乎在找人借钱，一旁的赵之谦不由心一软，里面想来就是胡老头了，那身穿大一号的对襟衣服，浑浊而贼精的眼神，一切尽在掌控的神态，不由一一浮现在眼前，这个骗子不知用这手段骗了多少人，想不到年纪不大却进了急救室，也是报应呀！
“佳一，别打电话了，我和你去先把钱付了吧！救人要紧。”赵之谦冷冷地说道，这老账未了新账又来，不过胡老头现在躺在医院里，倒是不怕他跑了，到时一起算，先救人吧！
一筹莫展的王佳一听到这话，眼睛一亮，拉着赵之谦的手连说道：“这，这，好，走吧！等我大伯醒来我让他还你。”
交完钱，赵之谦去看了一眼病房里的老高，居然睡着了，也就没叫醒他，和护士交代了一下。回到急救区，看到王佳一镇静了许多，不由问道：“胡老头怎么样了？”
“刚刚检查回来，腹腔有出血，现在正在做手术，应该没问题。那，那个多谢你了，赵之谦！”
“别那么客气，都是熟人了。”赵之谦讲着递了一支烟过去，看着王佳一一身的泥土，很是好奇，可也不好问，借着递烟再次细细打量了一下，黄色的土，浑身都是，似乎是从泥土中爬出来的，这胡老头莫非改行去盗墓啦？不忽悠活人，去捣腾死人物品了，难怪现在躺在急救室。赵之谦有些恶毒地想着。
王佳一显然也注意到他打量的目光，脸不由有些红起来，按以前的脾气肯定是不理会的，可赵之谦刚刚帮了他大忙，不解释一下似乎说不过去。
“小赵，我大伯是被土倒下来才受伤的，幸好我离得一段距离，否则我俩都得死在那儿。”
“你们、你们真的去盗墓？”赵之谦惊讶得叫了起来，发觉不对又压低了声音。
“没有！我们怎么可能去做那种缺德的事。”王佳一赶紧解释。
“我大伯我俩还是去乡下收货，这次可是真的。”王佳一讲到这，看了一眼赵之谦，就怕惹他生气，不想赵之谦面无表情。
“其实，大伯一直都是以下乡收货为主，只是这些年，生意不好做，被人撺掇着才偶尔遇到合适的人才去埋地雷的。这次大伯不知怎么联系到房主人，就房主人、我们三人去的，房主人说祖上有钱，就是不知藏在老宅的什么地方，让大伯去看看，那地方……这确切的地方不能说，大伯会骂我的。”
赵之谦才不想打听什么地方，还在想着刚刚那句‘合适的人’，看来自己以前就是合适被骗的人了。
“我们到了那个地方，原来那老宅是在地面下的窑洞，我们叫‘地坑窑’，那地方才叫荒凉，附近几十公里都没人烟，这地坑窑早就没人住了，窑顶墙都垮了，树木都死了，只剩一些光树枝了。但是看那地坑窑的规模，还真是有钱人，不过看到那荒凉的景象，我就觉得不舒服，可想不到还真的出事了。事情一直都很诡异，本来我们可以从滑落的窑顶直接下到院子里，可大伯硬是要从进坑甬道下去，甬道倒是没塌，可走着叫人莫名的害怕，那通道是往下走的，可给人的感觉是走在平路上，真是诡异！当时我就不想下去，可大伯、房主人还是下去了，等我跟着进到院子，两人已经走进窑洞里了，我还正想着是否跟进去，窑洞就塌了，漫天的灰尘冲了出来，当时我就听到大伯的叫声，赶紧进去抱着他就跑，幸好开着车，否则。唉！”
又是故事吧！赵之谦可不会相信了，看王佳一冷静的叙述，搞不好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借着胡老头的事，又编什么圈套呢？不过听了这么一些，赵之谦也不好得不搭腔：“哦，还有那房主人呢？”
“唉！大伯清醒时我问他，那房主人在里面，估计是埋在那儿了。”
“也别想那么多，好好照顾胡老头，有什么事给我电话。”赵之谦站起来准备走，顺嘴说了几句安慰话，不过后面一句才出口，就后悔不迭，这不是给王佳一借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