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风斜刺里蹿过来,劈头揪住那个说话的官兵,质问道:“你怎么知道宁王遇刺了?”
官兵被突如其来的粗暴吓了一跳,连手中的长矛都忘了举起来,怔怔的,说话都不利索了:“老爷刚刚……刚刚收到消息,带人去抓……抓刺客了。”
没听他说完,夏清风就撇开他,啐口唾沫:“去撞墙吧,省的给大燕丢脸!”
官兵甩甩晕眩的脑袋,弄清楚状况,那粗暴的丫头已然无踪。
她跑在行人熙来攘往的大街上,脚踩着棉花一般,轻飘飘的,心悬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特别难受。
是谁看唐三度不顺眼,要灭了他?
刺客有没有得逞?
她急于亲眼看到唐三度,是生是死,她不敢想。
仁善堂周围有许多官兵,她放慢了脚步,有人说:“宁王就是在这里和人打起来的。”
“啊?你说那个青衣少年就是宁王?年纪轻轻,身手倒是不错啊!”
“不错有什么用,还不是没打过那个黑衣人。”
夏清风失控的抓住那个女子的衣领,激动的睁大眼睛:“宁王怎么样了?他怎么了?快告诉我,告诉我呀!”
那女子挣开她,诚惶诚恐的啐道:“神经病!”
周围人便开始对她指指点点。
最后,她在姜郎中那里得到了答案:“宁王被黑衣人打的可惨了,你瞧这地上的血就是他的,不过他是越挫越勇,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架势,要跟黑衣人一较高下……”
“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你倒是给句爽快话!”夏清风迫不及待的吼道。
姜郎中竹竿似的身子斜立在翻箱倒柜的狼藉间,两只手臂微微向外伸展,目光茫然而痛心,迟钝的看来看去,要哭的腔儿:“打着打着就跑了,俩人都不见了,又不是我跟宁王过不去,你个死丫头片子跟我吼什么?我招谁惹谁了,打个架把我的家当都给打没了。”继而苦巴巴的去拉欲收兵走人的白守成,“大人,白大人,我这一柜子药材都给糟蹋了,白花花的银子打水漂了,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一地的药材和破碎的瓶瓶罐罐,上面血迹斑斑,的确不能再用了。
夏清风追着问:“跑哪儿去了?”
姜郎中只顾和白守成争辩,让她滚。
白守成指着姜郎中凶狠道:“姜一道你给我听好了,你报假官是有罪的,我不治你得罪你该偷着乐了,还想让我帮你追回损失,没门儿!”
姜郎中赶着辩解:“草民没有报假官啊,宁王遇刺是千真万确的事儿,有目共睹啊!”
白守成怒目圆睁回过头:“你报的是宁王遇刺,实际却是让本官给你追究损失,不是报假官是什么?”
姜郎中:“草民这不是怕您不来吗!”
“来了也白搭!”
“怎么会白搭呢?您可是青天大老爷。”
“凭你一句话本官就帮你追回损失?当本官是什么,你家的狗吗?做梦吧你!”
“啊呀呀这是哪里话,给草民一万个脑袋也不敢这么想啊!大人一语惊醒梦中人,草民这就写状纸,告宁王那小子!”姜一道信誓旦旦的扬言。
夏清风脑子里乱成一团麻,从这些人口中是得不到唐三度的确切消息的,便径直回了宁王府。
走在路上,她的心情不像一开始那么压抑了,唐三度是死是活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死了,还能安慰师娘的在天之灵,不是好事吗?省的自己动手了。
不,不对,他现在死了,农民们不罢工才怪,还有招娣,招娣跟着他呢,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这儿,夏清风跑了起来,心急如焚。
宁王府还是那样的庄严、宁静,和平常没有两样。
难以想象里面的主子正承受着血光之灾!
刘老头听是她敲门,毫不犹豫的打开,放她进去。
她一开口就问:“王爷回来了吗?”
刘老头身子有些佝偻,走起路来脚未到头先到了,恭敬的说:“回来半个时辰左右了,发生什么事了?姑娘如此慌张?”
刘老头没说唐三度受伤的事,一脸祥和,一如往常,她不禁迷惑。
“锄头不够,我回来拿锄头。”夏清风敷衍着,急匆匆的走了。
“砰”一声,她推开唐三度卧房的门,颀长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眼前。
唐三度伫立在窗前,背对着他,一只手扒着窗沿,窗子半开,一动不动的望着外面的草木。
他一身淡青色的紧身衣,是一件不常穿的棉布衫,记得他今天出门穿的不是这一件。
唐三度泰然自若的模样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夏清风冲到他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一遍,不安的情绪溢于言表:“伤哪儿了?快给我看看。”
唐三度气定神闲的由她推着转了个圈,不解道:“你在胡言什么,本王怎么会受伤?”
夏清风质疑的盯着他:“刺客是什么人?是内伤还是外伤?你倒是说明白。”
唐三度对刺客一事直言不讳:“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我一向谨言慎行,从没得罪过谁,实在想不通,还好他们不是我的对手,一根头发丝都没伤到本王。”
“不可能,姜郎中说你被打的很惨!”
“他眼神不好,看错了。”
“可我亲眼看见那些血……”
“小予子,你怎么这么啰嗦?本王说没受伤就是没受伤,还能骗你不成?那不是苦了自己吗?”说着,唐三度若无其事的走到桌案前,伸手勾起一丝琴弦,弹开,发出躁耳的争鸣。
夏清风疑虑重重的目光跟随着他的身影,喃喃道:“怎么会?”眉心若蹙。
他的脸色好像比寻常暗了一点,大概是在地里晒的,像一枚完美无瑕的古玉,散发着特有的光泽。
倘若,那些血真是他流的,他不可能无知无觉一般。
“你为什么换衣服了?”夏清风挨到桌沿,一本正经的问。
唐三度又拨弄一根琴弦,随着夏清风的询问收尾,鏘鏘落地。
他深吸一口气,用右手将左手的袖口卷起来,不无怨言:“太热了,出一趟门,都要出几两汗。”
“那换下来的衣服呢?”
“一身臭汗湿透了,被秋兰拿去洗了。”
夏清风严肃的盯着他,他轻笑,回视她:“你不相信本王没受伤?真是,为什么要骗你?你实在不相信那……那本王脱了衣服给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