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不必担心。有你跟我说说话，分散了精力之后，现在已经好多了。”

这句话，多少包含了安慰的成分。

症状确实有所减轻，但还称不上“好多了”。

不过，他知道青竹惦记自己，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

毕竟，好不容易给哄得不哭了，不能让她继续担心下去。

“真的吗？那太好了！”少女信以为真，兴奋地拍了拍手，“这么说来，我还有点儿用。

要是哥哥不嫌乎烦的话，我就多陪您唠一会儿。”

少年没有睁眼，轻轻掀起薄唇，吐出一个字：“行。”

在高兴了片刻之后，青竹又垮下了小脸儿，忧心忡忡地建议道：

“既然副作用这么大，往后那种药哥哥就别吃了，不中吗？”

“倘若可以不吃，我自然也想戒掉。不过，我时常会做噩梦。梦醒之后，情绪非常糟糕，情况……比方才还要严重。而那种药，平复心情的效果极好。”

仅仅提起“噩梦”二字，都令他感到胸口发闷。

闻言，青竹的两道眉毛，拧得越发紧了。

也就是说，两种药必须得挑一个。要么头疼，要么睡不好，横竖都得遭罪。

唉，真是太揪心了。像哥哥这么好的人，咋会摊上这么个病呢？

青竹掏出手帕，替他拭去额角的冷汗，建议道：

“要不要，我帮哥哥按摩一下太阳穴？”

言熙白沉默了两秒，声音微微发颤：“不用了，你坐下陪我说话就好。”

疼痛仍然在持续着，只不过间隔的时间，变得稍长了一些。

由于青竹在自己旁边，他便隐忍着没喊出来。

“哎。”

为了防止哥哥出入时，会不小心割到脚啥的。青竹简单拾掇了一下，地上散落的瓷器碎片。

然后搬过来一把椅子，坐在大床的一侧，“那……有没有啥别的法子，能不让哥哥做噩梦呢？

我常听人说，白天愁事儿多，晚上就爱做梦。反正，大致是这个意思，原话我不记得了。

我就寻思着，假如您醒着的时候，都一直开开心心的，是不是就能睡个好觉呢？”

“你是想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少年缓缓睁开双眼，望着高高的天花板，语气低沉地说，“原则上，应该是有效果的。然而人活在世上，怎么可能事事称心？”

“对对，就是哥哥说的这句，啥思……还有啥梦的。

您看，我这不是来了吗？虽然我不是神仙，没办法保证，让您干啥都顺。但是，我可以当个开心果，把愁事儿帮你化解了呀！

往后，让哥哥高兴这个差事，就全包在我身上了。”

说着，青竹拍了拍小胸脯。

“好。”言熙白扯了扯嘴角，将视线移向少女，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对了，冰糖葫芦好吃么？”

青竹咧嘴一笑：“好吃，甜酸甜酸的！可惜，哥哥不爱吃零食。要不然，我可以学着做一些，让你天天管够吃！”

头部的强烈痛感，渐渐平复了下来。言熙白松了口气，将胳膊枕在脑后：

“没关系，外婆最喜欢零食。要是你有空的话，可以做给她尝尝。”

外公这个人，心思极其深沉。对不相干的人，完全不讲感情。

恐怕，青竹在他眼里，不过是一枚棋子。说不定什么时候，绝得没用就会丢弃。

不过，外公有一个软肋，那便是自己的外婆。让青竹和外婆好好相处，尽力讨得老人家的欢心，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好呀！我还答应了言外婆，等她出院回家以后，蒸粘豆包给她吃呢！到时候，再整点儿好山楂和大芝麻，我把两样一起做了。”

青竹一面说，一面默默观察着。发现兄长的脸色，稍稍有了好转之后，她心中宽慰了不少，语气也轻松了下来，“哥，下午你搁学校干啥了？”

少年揉了揉眉间：“没什么特别的，仍然与平时一样，听课和上晚自习。你呢，在家做了什么？有没有好好预习？”

“嗯呐，全都预习完了。完事儿，还画了一幅画呢！”

少女点了点头，掰着水葱儿似的手指头，向他一一汇报说，“后来，李婶儿过来送东西，帮我干了不少活儿——俺俩一起做了个书包，把书皮儿也包好了。”

“嗯。”言熙白发出了一个鼻音，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紧不慢地问，“学会用手机了么？”

青竹的一双眼睛，一刻都未曾离开过他。

一见人坐起来了，马上取了个靠垫儿，塞到少年的背后。同时，嘴里回答道：

“嗯呐，林助理已经教我了。不过，下午我光顾看书了，没时间鼓秋手机。等倒出功夫来，我再好好研究一下。”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言熙白的症状彻底消失了。

完全如平时一样，眸光闪亮而纯净，看不出一丝病态。

与刚才扮半跪在地上，如野兽般嘶吼的少年，简直判若两人。

“我的头，现在不疼了。”言熙白抬起手腕，瞥了一眼时间：“饿了吧？我们去吃饭吧！”

“哎。”青竹蹲下小身子，把鞋子拿过来，帮他套在脚上。

在心中默念着，谢天谢地，哥哥总算好了。

求求老天爷，别再让他难受了。

要是命中注定，必须得遭这个罪的话，那就让自己替他疼吧！

他们出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没人了。

听到正房开门的动静，阿强从屋里跑了出来。

少爷病情发作时，不喜欢有人在跟前。所以，每回都是等少爷好了，他才会进去打扫碎片，或者汇报事情什么的。

此刻，见两位小主人，从少爷房里一起出来，他不由得吃了一惊。

青竹小姐……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少女低垂着脑袋，有些心虚地没敢看他。

阿强自然不会多问什么，用手语向少年汇报了一下，刚才言盛蓝来过了，并且已经完成了惩罚。

言熙白挑了挑眉毛：“我知道了。现在，我要和青竹去吃饭。房间里的东西，麻烦你收拾一下。”

阿强用力点点头，偷眼观察了一下，自家少爷的脸色。发现没有生气的迹象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俯下身子行了个礼，默默地进去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