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辽东黑僧 第四节
作者:文水山      更新:2019-11-23 05:53      字数:3179

“那此处已然离汴梁不远……”思玉被杨霖方才打趣了一句,脸上微红,见他面色忽转凝重,知道必有事情,赶忙说道:“咱们且进城去,选个洁净些的酒家坐下,一同喝几杯!也算妹子见过寨主哥哥!”宇文远也是连连点头称是,杨霖却一笑道:“现下城中人多眼杂,不是说话地方,再者叶知秋诡计多端,还是先不进城的好,再者那校场也在城外,也未必一定就要进城去!我倒知道这城外一个好去处,兄弟随我来!”

宇文远同思玉见杨霖当先前行,也不知要去哪里,只得跟上,行了不过四五里地,耳边隐约传来几声艄公号子,一阵风过,水汽中夹杂着一股土腥气扑面而来,此时正是夕阳将落,晚霞如火,天色湛蓝,几人越过一面缓坡,就见晚霞晴空之下一条大河水波不兴,被晚霞映照的有如一道金流一般,蜿蜒向东,河面上几处帆影片片,几只水鸟蹁跹翱翔,甚是有几分意境,河边一座酒楼孤耸,酒招子随风而动,顿生一股苍茫辽远之意,宇文远虽不是那等文人雅士,也是看的胸怀为之一宽。

“长河晚照!”思玉见了这般景致,也是赞了一声道:“人常说到汴梁不可不看黄河,看黄河不可不看晚照!果然绝妙景致!”杨霖也是笑了一声道:“此处非但有好景致,还有好味道哩!”说话间几人已到那酒楼跟前,只听河中涛声阵阵,这才看清那酒招子上飘着三个大字“遇仙楼”。

“有些奇怪!”宇文远此时倒是满面诧异道:“这遇仙楼乃是汴梁有名的七十二楼之一,从来都与那樊楼和欣乐楼其名,怎地却在城外?”思玉也是跟着点头道:“不错,据说那遇仙楼乃是在汴梁城院街南首,难不成这是分店不成么?”

“此乃正店!”杨霖却是看着那酒招子,面带几分郁色道:“两位所说都不差,此楼原本确在城中,自靖康城陷,汴梁城为金军掳掠一空,这家主人从此便搬出城来,在此重建,虽还叫做遇仙,但这楼上东、西、南三面尽数封闭,只留北面可以凭栏眺望,因此也多有人称其为眺北楼!”

“看来这家主人也有几分气概,虽不明言,心中仍是不忘河北!”思玉此时不免也是有几分凝重之色,宇文远却是绕着那楼仔细端详一番,果然除了北面之外,其余三面尽是刻在外面的虚窗,顿时对着酒楼主人生出几分敬意来。

“哎…..今日不是说此事而来!”杨霖忽的长出一口气,见店小二已然满面堆笑迎了出来,一摆手制住道:“今日乃是请你们两人尝尝这楼中一味妙品!来来来,咱们且上楼去!”说着向身后随从道:“你们就在楼下用饭,酒肉尽管自己叫。”那十余人也是答应一声,便留在楼下,杨霖却带着宇文远两人径直上楼来捡了一副雅座坐下!

“妹子可知此楼何以叫做遇仙么?”杨霖看两人坐定,待那小二斟上茶来,却是故意问到,宇文远虽是知道遇仙楼之名,但这因何叫此名自然不知,思玉也是想了片刻道:“妹子才疏学浅,实不知这楼何意叫做遇仙,还请寨主哥哥指点!”

“哈哈哈,遇仙者,鱼鲜也!”杨霖也是朗然笑道:“此楼乃是汴梁城第一会做鱼鲜地方,只是这鱼鲜甚是有些不雅听,因此叫做遇仙,这黄河中所产鲤鱼最是肥美,不过稍嫌有些土腥气,无论炖、蒸、煲、烧,若是不得其法,便不能尽去那土腥之气,不免落了下成,这楼中却是另取其道,取青石板洗净,大火烤热,将这鲤鱼除脏去鳞,洗刷干净,剖成两片放在石上慢烤,佐以葱姜蒜末,以蜀椒海盐调味,直至烤出汁水,香气蒸腾之时,连那石板一起端上,以石中余热让这鱼肉热气不褪,入口浓香四溢,最是鲜美,且毫无土腥之气,反倒多了一丝石板味道!我幼年时曾随家父来此尝过一次,至今不忘!只可惜那次之后,家父回了太湖,便离奇身死,至今让我有些不解!”

宇文远见他忽然说起隐云寨前寨主杨双青来,心里突的一沉,思玉也是脸色微微一变,杨霖却好似不曾看见一般,望着窗外长河落日,神色阴郁道:“家父当年原本已是足不出户,后来有一日那铁书生来访,两人商谈尽夜,那日之后,家父忽然性情大变,带我北上汴梁,南下临安,将这南北名胜都走了一遍,我那时年幼,还不甚明白家父此举意思,直至回到太湖,那铁书生再度来访,不过逗留了两三个时辰,三日后家父便忽患急症,不过一夕便气绝身亡……”

“杨大哥,如今为何跟我说起此事?”宇文远此时已隐约猜出杨霖提起杨双青之意,也是面色微沉,思玉却是急忙道:“远哥莫多心,杨家哥哥只怕也是旧地重游,有些睹物思人,触景生情罢了!”

“明人不做暗事!宇文兄弟当日在隐云寨,也曾对我有救命之恩!”杨霖眼光忽然自窗外一收,看着宇文远道:“当日在山寨上,宇文兄弟便不肯说尊师名讳,不过当日那第三旻初到临安之时,我也在临安,宇文兄弟的师父,便是那临安城里的一个癞头和尚罢?”

宇文远见杨霖已是摸过他的底细,便也不来隐瞒,神色峻冷道:“正是!看来杨家哥哥也是费了不少力气罢?”思玉见两人语气中已是有些剑拔弩张之意,便想开解两句,杨霖伸手一拦道:“既然兄弟认了,那便好说,现如今叶知秋要在这汴梁城公审铁书生,那行帖中也曾提到铁书生自从当年暗地杀害不少江湖高手,从此便扮作一个癞头和尚,隐身临安城中,也就是说,如今这铁书生,便是宇文兄弟的哪位和尚师父!”

“一点不错!”宇文远见杨霖将话说开,也是眼光一寒道:“兄弟我此次来汴梁,其实不为别事,乃是专程为我师父而来!杨大哥既然已知内情,想必也是为公审之事而来,到时若是有阻挡之意,兄弟也只好在这里先给杨大哥赔罪了!”

“赔罪?”杨霖脸上却是一笑道:“赔甚么罪,兄弟你尽管放心,你要救你师父,太湖隐云寨绝不阻拦,我只是不信叶知秋行帖中所言那谋害之语,不过是想知道家父究竟因何而死罢了!”

“寨主哥哥,恕妹子多嘴……”思玉听杨霖之话,似乎他知道些许内情一般,开口问道:“如今武林中无人不信我师父当日谋害许多高手,甚或衡山双侠中那裴孤鹤裴大侠始终在江湖中追缉我师父踪迹,寨主哥哥何以有不信之语?难道知道些许甚么不成?”

“内情我丝毫不知!”杨霖看着宇文远一脸冰冷,叹了一口气道:“不过我却知道,家父绝非暴病而亡,乃是另有原因!那日家父身死,依着我隐云寨惯例,该当送入祖坟,我寨中那祖坟所在,只有当家寨主可入,待我第二日前去祭拜之时,家父那棺中乃是空的,此时隐云寨至今除我和七叔之外,无人知晓,起初我还当是有人将家父尸首盗了出去,可这后来我独自检点棺中物事之时,里面陪葬金玉之物尽在,偏生是不见我自幼佩戴的一块玉佩,那本是我特意放在棺中,与家父作伴之物,若是外人,既然不盗其他金玉,也必然不盗此物,因此我料定家父当日未死,乃是诈病而亡,等到入棺进了祖坟,这才自行离去,却将那一块玉佩带在身边!”

“鱼来啦!”杨霖一番话毕,宇文远同思玉都是沉默不语,三人怔怔半晌,就听外面一声喝叫,小二手捧一个大条盘,果然是一尾大鲤鱼,放在一片青石板上,烤的香气四溢,犹自滋滋发响,进来看了三人脸色,却是一愣,悄悄放下,也不敢多言,便转身出去,只是三人望着那鱼,都是没有丝毫落箸之意,各自心中都是默思不已。

“怎么?宇文兄弟也不知其中内情么?”杨霖见两人都是不言不语,暗中却是目光相视,自失一笑,夹了一块鱼肉品了品道:“两位不说也罢,隐云寨无意与两位为敌,只不过这其中隐情,关系我父亲生死,如今我父亲是否还在世上,两位难道也不知么?”

“知道!连这其中隐情兄弟我也知道!”宇文远至此才知杨霖心意,难怪今日要带自己来这遇仙楼,自然也是不放心杨双青生死,想要查问个明白!只是当日自己师父暗中联络武林英豪潜入秦府行刺之事太过重大,其中隐情,决然不能流于江湖,也是猛一抬头道:“可此事关系杨大哥你身家性命,也关系隐云寨数百兄弟生死,更关乎武林中许多门派安危!事关重大,请恕兄弟不能直言相告,至于杨老寨主,已是身死多年,我师父若不是因为这其中隐情不能公之于众,也不会被人在江湖中到处追缉,落得今日地步,但有一事请杨大哥放心,这隐情兄弟虽不便告知,可杨老寨主绝非为人所害,乃是杀身成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