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不能承受之重
作者:陌上邪      更新:2019-11-26 03:26      字数:3334

沈思容今日已然下定决心,也就不再多言其他,她淡然而立,望着手中的玉玦道:“你最初来寻我时说过,你家夫君有一个陈年秘密。这个秘密与惠安皇后与淑妃有关,现在,你可放心将此事告诉本宫了?”

对沈思容福了福身,叶素并未答话。

说来,太史丞算不上什么有分量的朝臣,可是自己夫君孟远手中握着的却是他爹的遗书一封。

“本宫还是不能让你们相信么?”沈思容声音沉稳,并不见一丝慌张,她在等,等那个足够有分量的人自己出来。

叶素摇了摇头:“皇上与贵妃娘娘经过上次南巡便已然让我们夫妻信服,可是这是外子的所有身家性命,臣妾相信娘娘,却必然需要外子将东西交出。”

口口声声的相信也不过是推脱敷衍之词,沈思容抬手在眉骨上压了压。看来,他们还是在防。

“你猜猜,今日本宫来,身后会有多少跟踪之人?”这一语出,叶素顿时怔楞住了,她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若是身后有跟踪沈思容而来,那么,他们夫妻二人,已经不安全了。

叶素神色大变,与方才的镇定大相径庭。只见叶素跪下,眼中折射出淡淡泪光:“还请娘娘保全。”

“那你此刻,是否愿意与本宫做这一笔交易?”沈思容望着这个自己惺惺相惜的女子,方才的威胁实在不是本意,只是,她的时间不多了……

叶素依旧是这一句话:要看孟远的。

“好,那便让你的夫君跟本宫一个答复,本宫将交易提出来,自然要付出酬金。”沈思容掂量几分,知道有七八成的胜算,淡然之上的阴沉散去了几分。

“臣妾不要酬金。”叶素忙说道,

沈思容眼眸对上,叶素滑到口边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

“你莫慌,先听我说完酬金是什么再说也不迟啊。”看着叶素替夫君担忧的模样,沈思容心头犹如钝刀磨过,浅浅的疼扩散开来。不知道何时,她也能有这身份陪在他左右。

沈思容摸上自己的腰腹,站得时间长了些,腰上有些酸胀,缓缓坐在一旁的圆凳上,沈思容露出一抹难掩的悲色。

知晓沈思容怀有龙裔,叶素忙蹲在沈思容身边,在她腰上不轻不重的拿捏着。

“谢谢。”

腰上的酸痛感消失,沈思容对叶素道谢道,她眼中还来不及收回的悲凉,刺得叶素一慌。叶素眼珠幽幽转了转:“娘娘,方才说的酬金是什么?”

宫中秘闻不少,叶素虽然担心沈思容,也不会开口去问,只是沈思容的样子着实让人担忧。叶素这才想着将刚才未完的话题说下去,也替沈思容分分心神。

“你们来找本宫,不去直接找皇上却是为何?”没有将想付的酬金亮出来,沈思容问出心头沉淀已久的问题。

叶素神色不变,柳眉褶皱起淡淡的弧度:“夫君曾说一言,皇上毕竟是皇上,纵使仇恨在身也不能罔顾朝堂,大肆查证只不过是逼得他们对皇上不利罢了。而通过娘娘……”叶素说到此处,不禁咬紧了下唇,目光中点点细碎的犹豫搅乱了沈思容的心。

“而通过本宫,第一,本宫本就与王氏之人有仇,先是废母,后为争宠。第二,若是此时成功,本宫并无野心,自然此事尘埃落定,若是不成功,本宫对皇上有情,也会自己担负了这诬陷忠臣的罪名。是吗?”

不曾想过,沈思容将一切都看得这么通透。叶素心头敬意油然而生。

“那娘娘为何……”为何不保自己,远离纷争。

知晓叶素要问什么,沈思容淡笑不语,随后以指点了点桌面道:“本宫允诺你的酬金便是你叶家与他孟家安然无虞,不过这功臣之名你们怕是担不得,但是孟远的父亲(前太史丞)却是能受得起的。届时只要将所有事情都推到前太史丞头上,功名自然是他的,而若有人追究报复,也轮不到你们头上。”

叶素细细将沈思容所言在心中回味一番,眼眸随着话音高低而明灭。眸间一定,随后重重磕下三个响头。

“臣妾替公公、夫君和叶孟两家所有人谢过贵妃娘娘。”

沈思容虚浮一把,沉思片刻道:“你现下便是要与你夫君藏好手头的东西,本宫到时候要的是一份完完整整的证据。”

现在,自己还没有将凤鸣宫之谜解开,那个人,一定是惠安皇后身边的要人,不然是不会知晓凤鸣宫与揽月殿之间的密道。

只有一切万无一失,才可用孟远手中的东西一举灭了王家。

相谈了约莫两个时辰,叶素备下饭菜,沈思容婉言拒绝了。她蒙上面纱,垂眸离开了太史丞府邸。

马车轱辘作响,掀起车帘一角,望着沈府二字,沈思容心头重了重。门前的侍卫是秦铮安排下的,想起那个清风两袖的男子,沈思容生出感激之情。

沈世言按照律例该是押入天牢受审的,秦铮却以证据不明为由,仅仅将沈世言拘禁在府邸之中,外人不得探视。

不等下车,寒夜便从怀中掏出一物抛给守在门前的侍卫,那侍卫一见东西便吩咐众侍卫纷纷转身。

一直到沈思容踏入沈府,都无人转头来看。

等到红漆大门合上,沈思容才问向寒夜:“这些侍卫是哪里的?”

“他们都是枢密院中的侍卫。”寒夜粗略一应。目光却是沉敛异常,沈思容看了看他轻动着的耳骨,知晓他现在不能打扰便不再出声。

等到过了内院,沈思容才见到微微敞开的书房门,寒夜对她略一点头,沈思容方独身不步入书房。

“吱……啦……”一声清响,沈思容将原本半敞开着的书房门打开,随后反手关上,屋内有着浓重的墨香。

书桌前趴着一个人影,原本宽阔的肩倒是瘦削了几分,那飞扬着的发丝也带上些许灰白。不知为何,此刻的沈思容提不起半点恨意。

那身影听见脚步声,僵直的身子慢慢挪动着,眼中有些黄浊。在看见她的那一刻,黄浊的眼里分明有丝丝亮光。

“青青……”

惊异的叫着,沈世言看着背光而入的人儿,手指颤巍巍的抖动着,全身如同受了惊骇一般的镶嵌在书桌前。

听见母亲的名字,沈思容心中一震,胸口的柔软又淡了下去,却也不忍心开口打破眼前人的幻境。

见来人并不否认,沈世言瞳孔不住的收缩着,好似为了确认心中所想,他撑着僵硬的双腿站了起来,一步步缓缓向沈思容走近。

“青青……”沈世言再次唤道,声音明显变得哽咽。那双有些枯老的手,渐渐靠近了沈思容。

在快要被触碰到时,沈思容身影一转,喉间溢出一声冷言:“我,不是阮青青。”

如遭受雷劈,沈世言浑身一惊,重重的揉了揉眼睛,眼前的女子一身便装,却掩饰不去那天成的美貌与气质,较之阮青青,多了些冷然和傲气。

“老臣,叩见贵妃娘娘。”

沈思容并不避讳,受了沈世言这一拜。

“你心中当真有我娘亲吗?”沈思容咄咄而问,目光直视沈世言,不容他有半点的逃避和虚假。

沈世言双唇泛着白色,胡须贴着下巴,看来是有些时日不曾搭理过了。他对着沈思容重重点了点头。

眼睛一酸,沈思容逼着自己继续问道:“那你告诉我,如果你知道你所渴求的朝堂会让你沦落到今日地步,你还会选择当初的路吗?”

头还没有点下,沈世言重重叹息一声,他瘫坐下来,落在身后的木椅上:“此生,我最大的心愿便是以自己来供奉这江山和百姓。”

烈焰一般的壮志让她不禁替娘亲而感到悲伤。

“我不知,娘亲是否会怪你,可是我,恨着你。”这是沈思容第一次直言出对沈世言的恨意,沈世言垂眸不再看她。

那隐忍的泪,勾勒在脸颊的沟壑上,纵横交错。

“皇上让我拿来这个给你。”沈思容从怀中拿出那一块玉佩,在沈世言看清后才收回了衣襟里。原本一直在猜想这玉佩是何物,可沈世言并无异态,她越发不明白卖的什么关子了。

此行该做的都做了,这书房中的气氛十分窒闷,胸中紧紧揪着,腹中一阵不安,沈思容不再多留,躬身以父女之礼拜了一拜。沈世言见此,手紧紧攥紧,指尖在手心掐出深深的痕迹。

“你来做什么?”

沈思容刚刚回头,书房门又被打开来,进来的是一身彩衣的沈思仪。沈思仪不容思虑便出言问道。见沈思容皱了皱眉,才虚心的往后退了退。

“照顾好爹爹。”遇上了,沈思容总归还是交待了一句。再看了一眼沈思仪身上的彩衣,错身之时,冷笑说道:“沈家遭了难,你的穿衣怕是谨慎点才好。”

“你……”自从沈思容上次害得母亲王氏被杀,沈思仪便将所有的不幸都记在沈思容头上,现在见她连自己的衣着也要评点一番,沈思仪自是不依,好歹这里也是她的家。但是沈世言从背后射来的一记冷冷目光,逼得沈思仪不得不收敛。她可还记得,皇上当初说过的:再有下次,发配军营。

咬着下唇,沈思仪虚伪一笑:“爹爹有我照顾,姐姐但请放心。倒是姐姐一定要好好保护肚中的皇嗣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