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男人欲要离开，却什么话也不说。以汐揉揉眼睛，连忙从沙发里起身，脱口而出，“嗯，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林慕枫轻侧头，转身，凤眸眯起，淡淡地凝着她。

两人不过几步之远，却似隔着千山万水。

以汐心里一惊，却还是不怕死地低声改口，“林总，您找我有事吗？”

顷刻，空气中有一种难言的情绪在流淌，说不清，道不明。

“把车开过来。”仿佛过了很久，男人好听的声音才在空荡的大厅里响起。

以汐闻声抬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对方，似是对方是在和她开玩笑。可是她只看到男人的眼睛仿若不见底的海洋，深不可测，看不出任何情绪；又宛如泼墨般的夜空，一望无垠，看不到任何痕迹。

“你的车？”她犹犹豫豫地问道。

“我还不知道宁小姐有车。”他语意不善，带着一丝不耐。

“恩，好的，林总。”以汐心里凉凉的，机械地回答道，这才想起车子煜给过她一把车钥匙。可刚转身，她便想起什么，又霍地扭头，直接把钥匙递到林慕枫面前。

“我帮您叫司机吧，或者，让亦晨来接您。”

林慕枫看着晃在眼前的那只白皙、纤细的手掌，面色不豫，心里却有直接掐死对方的冲动。

“贺刚就是这么带下属的吗？”

“这么晚了，应该找您亲近的人送您回去。”以汐似是没有听出男人语气里的嘲讽，只是静静地替自己申辩。但她终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又小声开口，“我现在又不是你的谁。”

是的，他和她也只是上级和下属的关系。

林慕枫看着女孩低眉顺耳，却略显委屈的模样，心里微波漾起。他一步步靠近，弯腰，俯身在女孩耳边，声音里夹着几分愉悦，轻微，不易察觉，“你现在的确不是我的谁。”

以汐只觉耳畔似有清风吹拂，一阵温暖的气息，带着几分醉意，几分醉气，还有白酒的清香，一并包裹着她的耳垂，让她直觉热乎乎的，这种温热一直延伸到脖子上，恩，火辣辣的，可是为何也灼痛了她的心。

她慌忙退后一步，有些恼怒地抬头望着林慕枫，他绝对是故意的。

林慕枫虽然眼含笑意，但语气依然冷淡，“麻烦宁小姐把车开过来，我喝酒了，不能开车。”

以汐还想再开口说些什么，林慕枫却已绕过她，径直走向酒店门口。她跺跺脚，望着他的背影，实在琢磨不出他的用意，只得一脸茫然地走向地下停车场。

可是刚走两步，她又想到什么，停在原地，一脸尴尬，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最终，她咬咬牙，还是跑向男人所在的位置，在对方开骂之前，就带着哭腔，怯怯地说，

“林慕枫，我不知道哪一辆是你的车。还有，我好多年不开车了。”

那一声“林慕枫”显然取悦了他，林慕枫看着以汐一脸要哭的样子，恍神，无数被强压在心底的记忆奔涌而出。那些年，她也常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情耍赖，撒娇抑或求他帮忙。

有多少年了，这样的她只能在梦里碰触。一眼，便恍如隔世。

一时，他陷入沉思。

以汐眼见对方不语，只觉林慕枫是生气了，可是她能怎么办呢？她见他不过几面，纵是她往日对他的喜好再清楚不过，可是时过境迁，她怎么能知道他开什么车，再说，今日的她哪里有资格再去碰触他的拥有。

可是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她总不能去到停车场一辆辆猜吧。以汐揉揉额头，懊恼极了，每次遇到他，总没好事儿。早知道，就不留下等他了。

林慕枫眼见以汐一脸为难，纠结，小脸快皱成一团了，却始终不开口。他想，他真的是疯了，他竟贪恋一切她因他而起的情绪波动。

正待二人一方沉默不语，一方尴尬为难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慕枫，我来接你回家。”

以汐顺声抬眼望去，只见孙亦晨拿着一件男士外套，正站在酒店门口，微笑着看向他们，她脸色略显苍白，不同于往日的神采飞扬，反而渗透出一丝病态美，惹人犹怜。

林慕枫蹙眉，看向她，静静开口，“你怎么来了？”

孙亦晨莞尔一笑，似没有第三者在场般，直接走近林慕枫，玩笑般道，“我怎么能在林大总裁代班的情况下，还不表示感激之情呢？”

她顿了顿，语气一转，认真言道，“我听子煜说，你过来参加今晚的饭局。我心里担心。都怪我，要不是发烧，怎么能让你来呢。王局长虽然难缠，但并不至于你一个总裁来陪酒。”

她越说越内疚，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林慕枫淡淡回话，“你好好休息，公司的事不用操心。”

“那是，哪里有您林大总裁搞不定的事儿，我也是瞎操心。”孙亦晨又笑着把手里的外套递过去，“夜深天凉，你肯定被灌酒了，我这是将功补过，过来接您老回去。”

不待林慕枫开口，孙亦晨仿佛刚看到以汐一般，惊讶道，“以汐，你也在这里，你怎么回去？”

以汐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听着二人的对话，看着二人的默契。

她想，她果真不是个合格的前女友，因为此刻她心里嫉妒地发疯。她嫉妒孙亦晨对他的了如指掌，嫉妒她能那么多地参与到他的生活，嫉妒她毫不掩饰地表达对他的关心。

在二人面前，她就是个透明人，她不知道他的过去，他的奋斗，还有，他的身体情况。她错过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五年，五年呀，让他们成为了平行线。他高高在上，她卑微到尘埃里。

一时间，她只觉一种酸楚和悲怆从心底流出，像是涓涓细流，怎么拦都拦不住，满溢到身体的各处。

此时，听到孙亦晨问话，以汐竟一时怔住，并不知如何回答。

好笑的是，林慕枫此刻也望着她，似乎也在等她的回答。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心里难过极了，他不会再像年少时会替她解围，逗她开心，反而是一次又一次地让她陷入到无比尴尬难堪中。

那他若有若无的暧昧是为了什么？在她面前无时不在的恩爱示人，又是为了什么？只是因她先说出分手而不甘心吗？难道他还嫌她不够痛苦吗？

她真是傻了，才会因为车子煜的一句“他喝酒了会飙车”而傻傻地留在这里等他，留在这里，自取其辱。

她终是自嘲地笑笑，开口道，“我一会儿打车回去。林总，孙经理，你们先回吧。”

“你把我的车开走。”林慕枫看着她，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