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叶曦笑了笑，最近好像经常会说这句话呢。他看着周围的黑暗中怨灵，手中的瑟亚欧尼斯举起，嘴角露出一丝狂傲的笑。

“你们，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是没了之前那些无奈、担心等情绪，那墨色的瞳孔中流露出的，是骄傲，是嗜血。

瑟亚欧尼斯轻轻嗡鸣，它在兴奋，对于聚集了所有人祈愿的圣剑来说，怨灵，不过是养料罢了，

只是，上一代的勇者从来没有让它接触这些东西，因为，当时的圣剑还不成熟，祈愿的力量并不稳定。

而现在，埋在天空之森数以万年，它，正是最强大的时候。

“虚影。”叶曦的身体没有动，依旧紧紧握着林秋的手，而他的身外，幻影持剑，朝着四面八方而去，所过之处，所有的怨灵皆烟消云散。

而所有的怨灵在消失的那一刻，眼神恢复了清明，轻轻自语。

“西楚，我还是来了。”鞍马之上，铠甲破碎的将士在低语。

“哈哈，公主殿下，臣，终究还是没错。”青衣飘飘的书生模样的人手中持着一把断剑，洒脱地笑。

“我为我自己守这北凉，为北凉三十万将士守这北凉，为北凉的子民守这北凉，又不为他皇家。”一位少年微微仰望天空，微微笑。

“混蛋。”一位少女御剑，眼神中露出一丝嗔怒。

还有千千万万的人，在那一刻，恢复了最真实的自己。

“。”黑龙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任何的动作，那盘踞了大半片天空的身躯微微一动，有着一丝淡淡的叹息，从它口中落下。

“那是？”叶曦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只是眼神中有着深深的震撼。

“那是过去。”黑龙的声音响彻天地，

“也是历史。”

“也是，你们的未来。”他的眼神中此时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情绪，有的，只是淡然。

就仿佛，那天道，一般。

“这样啊。”叶曦笑了。

“这样啊。”林秋也笑了。

“你怕了吗？”叶曦手中的瑟亚欧尼斯举起，那是宣战的信号，“要靠这句话，来坚定自己的信心吗？”他的嘴角无畏而笑。

“哪怕，你是神，也怕了吗？”

黑龙的眼神变得幽深。

“你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黑龙的龙息在咆哮，蔓延天地。

“那又如何，我们只要活着，只要想方设法的活下去，就足够了，因为，那是，人类最大的希望啊。”叶曦咧了咧嘴，感受着无处可避的龙息，尽力地挡在了林秋的身前，然后，向着天空大喊。

“你们这群冷血的神明，自以为可以掌控一切，可是，我们不是你们的玩具啊。”手中的圣剑在发光，甚至发出了自它被铸造以来，最大的光芒，那光芒照亮了黑暗的天地。

然后，他松开了拉着林秋的手，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轻轻说道：“等着我回来。”

林秋在炙热的龙息中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很平静，“嗯。”

她的嘴角露出了熟悉的微笑，然后说道：“别忘了，瑟亚欧尼斯是我们共同的剑。”

她将手放在剑锋上，轻轻一划，鲜血在剑身上流淌，那一刻，瑟亚欧尼斯在颤抖。

“加油，曦。”那一刻，林秋没有再说那一声父亲，而是叫了他的名字，那是她仅有的一次，把眼前的这个男孩不是当做自己的依靠，而是，想成为他的依靠。

“嗯。”叶曦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没有丝毫犹豫的回头，看向了天空的黑龙。

“黑龙，滚下来与我一战。”

瑟亚欧尼斯的光芒彻底照耀了这片黑暗。

“嗷——”黑龙咆哮，黑暗的龙息变得更加炙热，那是犹如太阳表面的温度。

叶曦没有在意那龙息，哪怕自己的身体炙痛无比，但是在瑟亚欧尼斯的保护下，他没有生命之危。

他的身影化做虚影，向着黑龙身体的薄弱处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他没有觉醒灵力，有的只是千锤百炼的技巧，但是，在数以百万次的训练下，已经，技近于道！

那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发出了金石交击的声音，衣衫上有着隐隐的血迹渗出。

“哼。”黑龙吃痛，但他的眼神依旧淡漠。

“没用的。”你打不破我的龙鳞，他的眼神中有着淡淡的蔑视。

叶曦没有说话，因为他感受到了压力，那是生命层次的压力，仅仅是在黑龙的周围，他就感受到仿佛数以百万倍的重压一般，若不是瑟亚欧尼斯的光幕隔绝了绝大部分压力，他现在早已不堪重负了。

“还不放弃吗？”

“再不放弃，你会直接死在这里。”

那是劝告，黑龙的神念。

“那你，到是告诉我，为什么你们要毁灭这个世界啊。”叶曦咬着牙说道，然后躲开黑龙的尾部偷袭，在之前砍过的鳞片上再砍了一刀，而这一次，剑锋砍碎了龙鳞，但是一声脆响，他的右手骨折了。

“唔——”黑龙一声闷哼，“以下犯上，必遭其罪。”

话音刚落，叶曦仿佛遭受了重击一般，身体猛地向后退去。

然后黑龙闭上了眼，“你没必要知道这一切，这是你们自己犯的错，这是轮回。”他的声音犹如天道，压在了叶曦的身上，连同瑟亚欧尼斯的剑身都出现了许多细小的裂纹。

是的，这是，天道。

只除异己。

不求同心。

“那，就没什么好说了啊。”叶曦止住自己后退的身形，微微笑了，他用左手握住了瑟亚欧尼斯，神色中没了之前的痛苦，有的只是淡然。

“为何？”黑龙眯起了眼。

“因为，我之前说过吧，人类啊，只是一个想要活下去的种族啊，我们，没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放弃很多，只是有一点，始终不能放弃，那，”叶曦仰头。

“便是传承。”林秋的目光始终看着天空，哪怕适应了黑暗的双眼已经痛苦不堪也好，追寻着瑟亚欧尼斯的光芒，她从没眨过一次眼。

为什么要抗争，只为了有一天，可以传承不断！

“呐，伙伴，这次，恐怕又要委屈你睡下了。”叶曦看向了手中的圣剑，圣剑剧烈的颤抖，仿佛在说着什么，又仿佛在悲叹着什么。

“禁，湮灭。”叶曦将手放在剑锋上，任凭鲜血流下，与林秋的鲜血相融，圣剑发出无与伦比的光芒，甚至，在遥远的城池处，都能看到这些光芒。

那是，曙光。

“以我之命，书我之名，化轮回之禁，三生三世，湮灭。”叶曦举剑，平推，瑟亚欧尼斯破碎，化成了无数的碎片，然后他的身体开始被灰色覆盖。

“这是？”黑龙感受着身边空间的波动，巨大的瞳孔张大，露出了剧烈的动摇，“怎么可能，这是源的力量，区区人类，怎么可能？”他的身体下意识的向后退，但是这片区域，却早已禁锢，他的行动犹如在泥潭中一般。

“你这家伙，别小看人类啊！”少年的嘴角露出一丝狂傲，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在逐渐石化，只是在眼神的最深处有着一丝不舍。

少女在地上默默地注视着，双拳握紧，甚至指甲割破了手掌，血流而下，而她的脸上，有着两行清泪不自觉地流下。

瑟亚欧尼斯彻底破碎，随后狂暴，在天空中形成了一阵风暴，彻底割裂了这个空间。

这是聚集了所有生灵祈愿的力量，

以少年的生命为引，化为了毁灭一切的力量。

也是，人类的力量。

天空的风暴没有持续很久的时间，当一切都结束了之后，林秋看到了天空上已经没有了那黑龙巨大的身影，只留下了一句轻轻地低语回荡在黑暗的空间中：

“这，是变数吗？”

而一座石像，从天空落下，林秋向那个落点狂奔而去，甚至最后扑向了那个石像，丝毫不在意自己会受伤，在石像落地之前抱住了他。

然后，她用颤抖的双手摸向了石像的脸，看着那无比熟悉的面容。

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父亲—————————————————————

这一刻，她像个孩子一样，自那天以来，第一次像个孩子一样的哭了。

那天，她抱着叶曦，执拗地喊着他爸爸。

因为，她已经失去了一切，

所以，她任性地想让这个温柔的男孩成为自己的依靠。

然后，一年又一年，他们两个孩子，

互相依靠，

成为了少年和少女。

但是，父亲的称谓便一直没有改过，直到今日，

她又再一次失去了一切。

“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啊！”

“骗子。”

“骗子。”

“说好了，要一起走的。”

她趴在叶曦的石像上，泪如雨下。

而这里已经没有了生灵的气息，只有她一个人，踽踽独行，举目无亲。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她奋力地站了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那座石像背在了身后，在满眼的泪光中，那双清澈的眼瞳中有着坚决。

随后，她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向着黑暗的深处走去。

一步，

一步，

呐，曦，既然，我们的梦想是在这个黑暗的世界上活下去，

既然，以前都是你在保护我，保护孩子们，

那现在，我来代替你去看看那黑暗的尽头是什么，

我来，去寻找那几近于无的希望，

我会继续走下去，

因为，

喜欢——你啊！

那一刻，泪水再次决堤，泪如雨下。

因为喜欢，此生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