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你总是这么地不小心。”
“抱歉，有些心神不宁。”
中年男子此时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不舍地看着被流水带走的一块玉牌，怯生生地低着头对着面前的妇人说道。
妇人不语，转头看向上方，那是一座高耸的圆形的一座祭坛，四周围着三圈由一种布满青苔的石砖所堆砌而成的抵墙，里面流着鲜血的液体。
猩红的光芒在这一片天地，破开了一处光明，而更远处，尽是无边的黑暗，似要吞噬一切，如无底的深渊。
“你说，真的可以改变这一切吗？”妇人的语气很是担忧。
男子走了过去，从后面温柔地双臂环绕抱住了妇人，道：“现在这个世界早已不是曾经那般，人类与妖兽支配这个世界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那些怪物已经出世，现在的这个情况，是我们都没能预想到的。”
“人类与妖兽的所有希望，都要寄托于这颗种子上面吗？”
妇女抓着男子的手掌，望着前方祭坛上面的一团发着红光的物体，眼神满是茫然，似乎在无声的叹息。
“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它能够安稳地过一生便好，不必破开那层迷雾去追寻这一切的源头。”
看着妇人的神态，男子轻笑，眼神也是充满了疲倦，花白的头发无风而动，“无论如何，这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们，只是将我们该做的完成罢了。”
两人不语，像是欣赏一件精美绝伦的物品，望着祭坛，时间，都仿佛停止了一般。
血色的根须自黑暗之中钻出，顺着两人的躯体，缓缓地缠绕上去。
......
莽荒山脉，南方的一座荒山，蜿蜒起伏，悬崖峭壁。
朝阳初起，映照在山林之间，原本宁静的山脉，此时却被阵阵怒吼惊扰，无数飞鸟吓得扑棱翅膀飞走，黑压压的一片。
与此同时，有一队身着兽皮的少年们提着长矛在林间穿梭，朝着声音的出处赶去，动如脱兔，每个人都动作都极为干净利落，像是在平原奔驰的猎豹一般迅捷。
飞鸟遮挡住了阳光，四处暗了下去，领头的少年此时双目露出怒意，手中的长矛划过，面前阻拦的枝条杂草立即被击开，开辟出一条道路，其余人紧随其后。
愤怒的嘶吼声出在山脉的一片密林之中，那里此时地上无数落叶，不少较为细小的树木已经被撞得断裂，而那些参天古树的树身也呈现几个内陷的圆坑。一个面容稚嫩的少年，淡然地看着眼前暴动的妖兽，沾满鲜血的脸庞透漏着冷峻的神情，摆弄着手中的长矛。
与他对立的野兽，有着老虎的外形，不过比普通老虎的身型巨大数倍，而且额头上有突起的小犄角，此时张大嘴巴怒吼着，嘴里的牙齿锋利无比，尤其是那外漏出来的两颗长长的獠牙；但是它的身上已多处被割裂，漏出里面的血肉，伤口不断地往外渗着血，十分忌惮地盯着那个瘦削的少年，余光不断扫向四周。
“不能跑哦。”少年嘴角上扬，歪了歪脖子看着眼前的妖兽，单手转动长矛，鲜血飞溅，有几滴落在巨虎的身上，庞大的虎躯丝毫不敢动弹，发出低沉的嘶吼。它早已尝试过逃跑，但每一次都会被少年击退回来，并且在它的身上留下惩罚——庞大的虎躯已经密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鲜血淳淳流出。
“尹默！”
少年的后方传来悉碎的声响，一行与其身着同样服饰的少年从灌木丛中走出来。
为首的高大少年怒目瞪着尹默，厉声问道:“为何不跟着部队？若是出了意外你担当得起吗？”
尹默看着众人歪了歪脑袋，眼睛转了转，身形一闪，翻身一跃跳上了巨树的枝条上，将长矛插入树身后坐在枝条上托腮，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你在干什么！”为首的少年见尹默突然消失，再次怒吼道，却被另一个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立即回头问道:“干嘛？”
后面的那个少年满面恐慌，手指指了指前方说道:“李咏哥，那里有...巨虎......”
“那正好，布阵排好队形，准备捕杀。”李咏却是双目焕发光彩，兴奋地挥手指挥，握紧了手中的长矛笑着转身，却是直接愣住。
面前的这只巨虎，头生独角，虽然全身伤痕累累，但却依旧有着山间王者的威严，目光森然地盯着一行人，似乎有些踌躇。
因为它目光四处寻觅，却是找不到方才那个少年的身影，而且那股气味也已经渐渐消散，似乎已经走远。
尹默藏匿在树枝之上，嘴里叼着泛黄的树叶，静静地看着底下的巨虎和一行少年。
李咏此时眼中的兴奋完全退却，身子微微有些颤栗，“妖...妖兽...”
他们居然碰到了一头凶猛的妖兽，这些怪物可不是寻常的野兽能够相提并论的，简直一个天一个地，但凡成为妖兽，皆都生有灵智，强大的甚至可以口吐人言，化为人形。
虽然眼前的巨虎似乎还没到口吐人言的程度，但也是十分恐怖，那巨大锋利的利爪似乎一下就可将碗口粗的木头拦腰截断。
“尹默呢？为什么他要挑衅这头妖兽？他跑哪里去了？”
队伍之中一个少年惊慌地吼道，神情慌乱，这可是妖兽，会要了他们的命的！
而始作俑者此时却消失不见，空留他们在这里。
其余的人也都是面露难色，神情凝重，李咏见状咬牙挥手说道:
“他定然是见巨虎深受重伤，想要趁虚而入却未能得逞然后临阵脱逃，不用怕，只要我们一起团结肯定能将这头巨虎杀死！”
说完之后，李咏握紧手中的长矛，警惕着蠢蠢欲动的巨虎，心中有些发怵，但是还是硬着头皮慢慢走上前去。
其余的少年听到后，内心为之一振，目光坚定下来，立即排开呈现出阵形，绷紧身子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那股恐怖无比的气味已经消散全无，巨虎心中疑惑之际，虎目寻觅着方才那个鬼魅的身影。
少年们此时排成队列，巨虎有些忌惮，微微后退，俯下身去，准备逃跑。
但这一幕在李咏看来，确是以为这头巨虎要发动进攻，眉头一皱，大声吼道:“上！”
一声令下，几人立即持矛冲了上前，最后方的两人更是直接扔出了自己手中的长矛，如箭矢一般射向巨虎。
巨虎嘶吼一声，连忙退后，但刚退后几米，耳中却是突然响起方才的话语——“不能跑哦。”
刚才的一幕幕又浮上心头，不敢再后退，只能侧过身去用身子抵挡飞来的长矛。
少年此时见状纷纷面露喜色，看来这只巨虎也惧怕他们的攻击，顿时气势大增呐喊着:
“上啊！”
长矛也随之落到了巨虎身上发出“铛”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却是没有插入血肉之中。
两人愕然，巨虎的目中也流露出似人一般的疑惑，此时一个跳起的人影出现在它的视野之中迅速放大。
是李咏一跃而起，踩在了巨虎的额头上，见其未反应过来不由得心中一喜，双手持矛用尽全力插了下去。
“啊！”
李咏手臂阵痛，全身颤栗，长矛击在巨虎的额头之上毫无反应，反而自己被那回震的力道伤的不轻。
“吼！”巨虎怒吼出声，巨大的头颅快速晃动。
李咏立即跳了下去，但在半空之中却被一阵力道拍飞落到一棵树上，从树身滑着掉落在地，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此时凄惨无比，衣衫破裂，披头散发，蓬头垢面。
“死！”
紧随着李咏身后的两个少年见到李咏的惨状，心中一惊，但已跃起，只能硬着头皮进攻，呐喊着为自己助威。
但是却并没有什么用处，还未落下之时，一阵破风之音就传入他们的耳中，一道影子袭来，两人顿时被扫落在地。
“吼！”巨虎肆意的嗥鸣，王者之气再次显露出来。
与那有些落魄的模样相称倒是十分像落魄的帝王一般，此时它眼中尽是暴虐之意，那个让其恐慌的少年此时已经离去，再没有什么可以畏惧的了。
心念一动，虎目露出凶狠的神采，庞大的身躯却无比灵活，一眨眼就来到了方才扔矛的两人少年面前，爪子一拍，两人立即如射出的箭一般迅速倒飞出去，掉落在地上。
其余愣住的两人不知所措，一阵风动，巨虎的鞭尾抽过，两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摔落在地上，额头流出鲜血。
巨虎缓缓地走向靠树坐着的李咏，巨大的虎躯使得地面阵阵震动，流露出不屑的目光，将头探了上去，张开血盆大口。
“唔...”李咏闻到那股恶臭的腥风，顿时反胃，但却因为恐惧颤栗，无法站起身来。
其余几人也艰难地抬起头来，他们其实只是受得轻伤，因为地面上铺垫的落叶还有他们所不知道的一股暗中削弱巨虎力道的力量，几人见到巨虎要将李咏吞掉，立即大声喊道:“跑啊！”
但李咏双腿颤抖，根本无法站起，恐怖占据了他的内心，崎岖不平的尖牙就在面前，巨大的虎颚顿时咬下。
“啊！”
李咏抬起双臂挡在身前，尖叫喊出声，以为自己就要被咬碎，想象中的巨力没有到来，却是一阵淡淡的笑声传入耳中。
一个瘦削的身影站在他的面前，嘴角露出一丝蔑笑，只是站在那里，巨虎便停下动作，身子不断颤抖，为什么这个少年还在这里？
巨虎立即起身，转头就跑，带起地面阵阵震动感，就当快要钻进林子的时候，一个黑影出现在它的视野中。
“我不是说过，不准跑的吗？”
“嘭！”响声如雷，无数碎裂的血肉骨头横飞，四溅到几人的身上，又是一声闷响，无头的巨大虎躯掉落在了地上。
几人少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只巨大的妖兽，几乎将他们全灭，现在却是这么草率地死去......
尹默没有理会几人，一个用力便将巨虎挎在自己背上，朝林子里走去。
几人对视，皆都低下头去，阴沉着脸，默默捡起自己的武器站起身来，两个少年扶起李咏随着尹默走去的道路前行。
......
“我回来了。”
尹默将巨虎丢在村口，村口都微微震动，对着里面喊了声。
“哇，哥哥你又带了什么回来呀。”几个小孩听到少年的叫声便放下了手中的泥沙，一脸兴奋地朝着尹默跑了过来。
每次大哥哥回来都带着好吃的东西，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有那山间小溪的大肥鱼。
所以此时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大哥哥又带回了什么美味。
“今晚你们有烤肉吃了。”尹默看着几个孩子笑了笑，想要抱抱他们，但刚刚捕猎的时候弄的浑身是泥。
这些小孩年幼，与村里其他人不同，尹默看着雀跃的几个孩子，目光有些黯淡。
“默回来了，呀，怎么搞的浑身是泥，快进屋洗干净。”一位中年妇女走了过来，看着尹默的样子说道。
“嗯。”尹默答了一句，朝孩子们摆了摆手，便向一间木屋里走去。
村里的人们纷纷走了过来，商讨起了如何让这只巨大的剑齿虎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咿呀咿呀......”
几个小孩也围着少年的猎物，兴奋地跳了起来，嘴里口齿不清地叫喊着。
“呀，小咏他们也回来了。”
这时一个妇女看着村口的一行人，连忙上前用衣袖帮领头的高大少年擦汗。
“这次又捕了一头巨虎，咱家李咏算是长大了!”妇女笑着擦拭着高大少年额头的汗珠，笑容满面地向围着巨虎的人们称赞道。
“有出息了!”
“当然，小咏可是咱们村的天才。”
村人连忙帮衬，笑着夸赞。
李咏却沉着脸，低着头说道:“不是我......”
“走啊，娘给你弄好吃的，回去洗洗哈。”妇女皱了皱眉，连忙打断自己儿子的话，推着李咏回家中洗澡。
李咏知道众人的心思，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沉着脸走去。
“李炳，不错啊你小子!”一个男子也走上前去拍着自己儿子的肩膀哈哈笑道。
但一个中年男子打量着巨虎却是露出诧异的神色说道:“这...好像是一头妖兽啊！”
“妖兽，怎么可能？”众人闻言，立即探头看去，巨虎的皮毛散发出淡淡的光彩，隐隐有复杂的纹络虚影。
“这...真的是一头妖兽！”
“没想到啊，这个娃子居然连妖兽都能捕获了！”众人纷纷雀跃，但是目光之中却夹杂着一丝复杂的神情。
“来，村长，这就是那头妖兽。”
一个中年男子开出一条道，引着一位拄着拐杖的年迈老人走来，老人走上前去，点了点头:“的确是一头妖兽，快些将这头巨虎切开。”
闻言，几个中年人立即拿着斧头走了过来，巨虎的身躯庞大，即使已经死去了依旧有一股强大的威严，皮毛坚硬无比，寻常的斧头砍在上面铿锵作响，但只是冒出火星。
所以几人拿的都是寒铁铸就的巨斧，顺着巨虎身上裂开的伤口，挥动巨斧，每一下都有着千斤之力，艰难地将其劈开。
“这头妖兽的血肉如此坚硬，那个头颅究竟哪里去了......”
有人指着那触目惊心的脖子处说道，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却是瞪了那人一眼，然后都默默地看着，不再说话。
即使是顺着裂纹劈开，几人也都是累得汗流浃背，纷纷喘着粗气，那巨虎的血肉终于被劈了下来，沾染血液的肉块上发出淡淡的光芒，璀璨绚丽。
老村长也缓缓抬起那根黑色的拐杖，符文流转，霞光焕彩，将巨虎体内的心脏挖了出来，鲜红的心脏足有三岁孩童大小，仍在缓缓鼓动，村长转身带着心脏渐渐走远。
“唉，也是辛苦这些娃子了，每天都要进山打猎...原本，本不用这么劳累的。”
一个妇女看着巨虎逐渐被分割，神情有些黯淡，小声地抽泣起来。一个男子走来拍了拍她的后背，默默在耳旁安慰。
其余的人们却是脸色一变，神情复杂，有几人的眼中更是露出凶光，几个少年见状纷纷放下长矛，悄悄地走远，回到自己的家中清洗。
刚刚叫唤尹默的妇女回头看了一眼家中，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屋中，尹默用水冲刷着自己的身子，并没有理会外面村口传来的动静。
脑海中浮现出自己的一幕幕经历，刚才的中年妇女是他的养母，亲生母亲在他七岁时便与父亲离异了，走出了这座大山，与其他男人生活。
父亲也在去年出了意外，与一头妖兽大战重伤摔落深崖，销声匿迹，唯剩与其同行的李林虎回来。
自那后他便寄宿在村中一个中年妇女家里。
他也曾追问过那头凶兽模样，但李林虎却只字不提，而自己也曾去过崖底寻找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也只能无奈作罢。不过终有一天，他会找到那头凶兽，斩落它的头颅。
依照村里的规矩那些村里的少年每天都要到山林里面捕猎或是修行肉身，但尹默并不会与队伍同行，向来独来独往。
而他的功劳一般都会被他人所取代，例如那些被誉为天才少年的李咏——前捕猎大队副队长李林虎的儿子，村里孩子们到了十三四岁便要到山林里打猎，继承长辈的衣钵，但其实，这新的捕猎部队连一次真正的团体捕猎都没有进行过。
少年天才？尹默无奈一笑，摇了摇头没有再想这些事情。
如果自己父亲还在的话，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情的话，也许他依然会是这个村里最受宠爱的孩子，但自己也不屑于争夺那些所谓的功劳。
“荒漠，海洋，城镇，以天地灵气修炼自身的修者,精彩绝伦的红尘世间......”
尹默自言自语地说道，有些出神，他回忆起了父亲同他讲过的故事。
“也许，我该出去看看。”自己的父亲早就讲过，等到了十六岁，一定要带他去南城之中成为修者，光宗耀祖。
而如今，年岁将至，那个高大的身影却已经不在了，但那个约定，自己还是要履行......少年抬起头，看着顶上老旧的木板，心中思绪万千。
用清水清洗着身上沾染的鲜血与淤泥，将最后一丝污浊的淤泥冲净，尹默擦干身子，穿着兽皮制成的衣服走了出去。
“来，默，烤好的虎肉。”养母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散发着热气的烤肉有着一股迷人的香气，还闪烁着璀璨的宝光。
村长取走心脏之后，巨虎的皮肉就变得没有那么坚硬，村人们已经将巨虎的皮毛扒了下来留作衣物，并且将新鲜的虎肉拿来烘烤食用。
尹默点了点头，接过了石制的盘子，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将烤肉切出一小块，刺起来放入口中慢慢咀嚼，不得不说，口味上佳。
“来，出去和大伙一块吃。”
养母看着尹默吃肉的模样，露出笑容，在养母的拉扯下，尹自会走到火堆前坐下；养母又给他的盘子里添了一块肉，便走回了家中。
围着火堆的都是一些成年男子和少年，几个和尹默一起捕猎的都坐在这里，包括一脸阴沉吃着肉的李咏。村里的规矩便是捕猎的队伍会和村中有些威望的人在一起享受捕猎成果。
原本还算热络的人们，在尹默坐下之后，不约而同地收起了自己的话语，低着头吃着烤熟的虎肉。
“李咏。”
尹默早就习惯这种情况，优雅切下一块烤肉放入自己口中，看着燃烧的火堆说道。
“嗯？”李咏听到尹默叫自己，不由抬头郁闷地看着他。
这时，尹默才缓缓转过头，眯着眼睛看着李咏慢声细语地说道:
“你觉得，我今天脱离队伍的事情有什么不妥吗？”
听到尹默的问题，李咏鼻子闷哼了一声，微微皱着眉头说道:“山里可不是你我能横行的地方，队伍的作用就是团结众人的力量，这次你离队虽然不应该，但如果下次能够......”
“不想舌头落地的话就别再让我听到。”尹默寒声说道，打断了李咏的话语。
周围的气氛顿时凝固起来，李咏死死地盯着一脸淡然的尹默，咬着牙暗暗握紧了拳头，指甲没入肉中，渗出丝丝血迹，没有出声表示，两人就这样对视。
众人听到尹默的话，也不由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用余光瞟向这个白净的少年，心中有些担忧。
“你......怎么......”
李咏的母亲就坐在一旁，原本舒展的笑容消失，皱起眉头，出声想要帮自己的儿子讲话。尹默斜视着李咏的母亲，微微眯起眼睛。
“你......”
李咏的母亲被那冰冷的目光吓到，胸膛起伏，恐惧地看着尹默，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心中因为发怵而说不出话来，害怕眼前这个少年会做出出格的事来，嘴唇不停地颤动。
“妈!”
李咏连忙用手拍着母亲的后背，随后恶狠狠地盯着出言不逊的尹默，心中愤怒却不敢出声。
尹默微微抬起下巴，依旧把玩着手中的小刀。
气氛又浓重了几分，令人窒息，周围安静到能清晰听见木条在火中燃烧的吱吱声，几个成年男子此时默默做起了进攻的准备，提防着坐在火堆前的尹默。
有过前车之鉴，他们可不想再重蹈覆辙发生当年的事情。
“咳咳......”一直坐在旁边石头上的村长突然干咳了几声，看着对峙的两人，用黑色的木头拐杖敲了敲地面。“要到晚上了，都散了吧。”干瘦的身躯似乎有着莫大的力量，一言既出，篝火旁的人们立即起来告别，这位村长在他们的心中就是天，说什么他们都得听着。
众人皆都站起身来，朝着自己家中走去，免得招惹到尹默。
尹默冷笑了一声，将手中的盘子向火堆里一扔，走回了养母的家中。
火堆旁只剩下老村长，气急的妇女和一脸阴鸷的李咏。
“回去吧，别惹事端。”
李咏点了点头，扶起自己的母亲，朝着家里走去。
老村长独自坐在火堆旁，干瘦的手指敲打着拐杖，目光晦暗不明，微微叹了一口气，将火堆扑灭，用拐杖支撑着自己走远。
一顿晚餐，就这样不欢而散。
那天夜间，老村长的家中到了深夜却还没有熄去灯火，两道人影在屋里商讨着事宜...而另一边，一个小屋内也不平静——被微风吹得摇晃的灯芯扑闪着昏黄的微光，照映在这个略显破旧的木屋之内，在那兽皮制成的垫子上盘坐着四人，影子倒映在墙上。
“你又去给尹默送东西了？”李咏沉声说道，盯着自己对面而坐的恬静女孩，他的妹妹，李思颖。
“是又怎样？那是我的自由。”李思颖淡淡地说道。
李咏听到后，额头青筋暴起，一巴掌拍在木桌上，冷斥道:“他就是个灾星！无论如何，你不许再和他有来往！也不许送任何东西过去！”
另外两人见到李咏生气，连忙按着他的肩膀，“兄长莫要动气，小妹不懂事，不要计较，以后她不去便是了。”
李咏气急，怒目圆睁，李思颖却是摇了摇头，直视着李咏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偏要去，你管不着。”
“他刚刚开始是这样的吗？他病弱躺在床上的时候只是想要有人去关心一下，但是你却连去看望一下都要阻拦我！你们就那么相信那个预言吗？”李思颖冷笑，指着李咏，“是你们排挤他、羞辱他、孤立他！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怪物，怎么？会害怕了？他如你们所愿，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怪物，你们开心了吗？！”
“你们也都是凶手！是你们导致的这一切！”
“是他原本就会如此，先前只不过是在装样子让我们放松警惕罢了！”
李咏愤怒地咆哮道，右手抬起欲要扇下去，却被两人拦住，“别呀，小妹她只是还小，不懂得这些，不要打她呀！”
“来啊，尽管打我，有本事把我打死！”李思颖满脸鄙夷，转身走进了房间，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将房门上锁，不许她再外出。”李咏抚额，闭上眼睛，好似被掏空所有气力一般，身子瘫了下去，李源李鹤两人连忙搀扶......
......
一年后，一间木屋内。
“明天便要下山了。”尹默盘坐在自己的床上，看着窗外的满月发呆。
他在那天晚上，便和村长商讨着下山的事情，明日便是约定之日。
月光照映在少年的身上，本来就很白皙的肌肤此时变得有种圣洁的气质，微风吹过棱角分明的脸庞，黑色的发丝随风舞动，似一副画卷。
少年注视着窗外的明月淡淡地说道:“这次会是怎样呢。”随着视野中景象的变化，那深邃的黑色瞳孔像漩涡一样缓慢旋转起来。
“来了。”
月亮在尹默的眼中逐渐变得血红，身上的经脉也尽数鼓起，如同一条条暗红的蜈蚣，暗红的符文从背部蔓延到全身，瞳孔急速地旋转起来，并且与月亮染上了同样的颜色。
原本白皙的身体此时如同掉入了血池一般，浑身通红，沁出鲜血，肌肤鼓起，好似即将绽开的花苞。
尹默浑身不断地颤抖，口中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声，抬起左臂，猛然一口咬下去，一块血肉瞬间与手臂分离，温热的鲜血瞬间随着伤口流了出来，还未等滴落下去，伤口处突然钻出无数根细小的根须卷起血滴，缠绕包裹住伤口，在月光的照映下，血色的根须不断蠕动......
洁白月光照下，在那墙壁之上呈现出无数扭动着的黑影，“呲”的一声，直直地穿过那瘦削的身躯带起一阵四溅的鲜血......
撕裂，搅碎，头颅似乎被撑开，一把利刃在里面不断地搅动。
内心涌出强烈的杀意，伴随无比的剧痛，不可抑制的冲动折磨着脆弱的身躯，体内冒出的血色根须在皎洁的月光下不断舞动......符文不断闪烁，血色的光芒愈发强烈，摆动的根须肆意地破坏少年的躯体......
尹默整个人处于崩溃的边缘，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屋中，另一个房间内，养母听到声响，站到窗前，一脸忧愁地看着天空的明月，将双手放在胸前默默地祈祷......
不知多久，明月隐入了云雾，星芒失去了光亮。
尹默看着自己几乎撕裂开来的身体，那些恐怖的伤口正蠕动着细小的根须，缠绕在一起变化成血肉，将伤口迅速地愈合起来。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