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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花朝      更新:2019-11-28 02:36      字数:3826

是夜。月色微凉,清清浅浅的银辉温柔地铺在四周。

纪唯有穿着一身浅粉色的棉质无袖睡裙躺在竹藤编制的吊椅上,背后垫着一个松软的抱枕。纤细瘦弱的身躯好似没有什么重量,一阵轻似不可触的微风就足以将巢型的吊椅吹得旋转起来。

她闭着双眼,长而卷翘的睫毛微颤,肤白如瓷,薄唇抿着,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凉薄。

整个房子里一片寂静,静得听得见老式挂钟的滴答声。

只开了一盏橘红色的落地灯,灯光打在进门处的地板上,难得有一丝暖意。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钥匙,打开了门。

他轻手轻脚地进来,侧头看了一眼,看见那个在初春的料峭中还衣衫单薄又大开着窗门的女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换好了拖鞋,将袖子挽了上去,露出精干的小手臂,线条流畅,显得格外好看。

刚把手穿过女人的腋下,纪唯有还是被惊醒了过来。

杏目圆瞪,只是里面还蒙着一层迷糊,没睡醒似的。

她拍掉了他的手,自己站起身来,因为长时间地曲着腿,血液不通,麻木地一下子向旁边倒去。幸亏纪杉眼疾手快,一下子扶住了她地胳膊,否则还真是要摔个五体投地了。

纪杉扶着她坐到了沙发上,半蹲着给她按摩小腿,宽大地手掌不轻不重地按着麻木地小腿,他抬起头笑着,“姐,让你别等我下班,怎么就是不听呢。”

纪唯有笑笑。

纪杉叹了口气,想着她那倔脾气自己也没法子,“那你起码要睡在沙发上,那破吊椅怎么能睡。而且也不知道拿块毯子盖着,就你这体质再吹个一时半会儿,不感冒就奇怪了。“

“好,我知道了。明明是弟弟,说起话来比爸还啰嗦。“说完就那么凑巧地打了个喷嚏,然后像个做了坏事的孩子一样,不安地看着纪杉,眼光飘忽。

纪杉站起身来,双手叉着腰,眉头皱的像是一座小山丘。

哼了一声,“我就说嘛。我去给你泡杯感冒冲剂,你先看会儿电视。”

“嗯,好。”纪唯有送上一个笑容,然后俯身去拿放在茶几上的遥控板。

无趣的换着频道,下一个,下一个……

然后,猛然间瞳孔收缩,表情变得有些落寞,嘴角勾起了一丝浅薄的笑意,或者说是自嘲。

新闻里一对看似神仙眷侣,天造地设地男女携手走过红毯,面对媒体炮轰式地关注发问,表现得得体大方。

纪唯有看着这个面色冷清的男人,好像是瘦了点,也有可能是发型妆容的缘故。

她扳了扳手指,上次见面好像是四个月前。

不,她看见了他。

他应当是不知道的。

她歪着头回忆道,

那天好像是细雨,一声声,一叶叶,打在土地上。

在靠近海洋的陆地,阴雨就是日常。

她在这里躲了快一年多了,早就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纪唯有坐在靠窗的位置拿着手里的单反对着窗外拍了几张。

街道上行人很少,很安静。只听得见雨声,隐隐约约还伴着一些来自远处的繁华。

视线向远处望去,入目是一幢参天的大厦,和这里的安静不同。

隔了一条街道的那幢大厦,今天正举办着一场电影路演,听说会有主演到场,那更是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听说他也会来。

纪唯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屏保,一个模样青涩的男孩子搂着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生,男孩笑得内敛,但是眼里的光芒爱意不减一分,女孩儿则显得开朗活泼,笑得有些肆意,可见喜悦溢于言表。

她用手轻轻地抚着屏幕,触手只是电子屏幕地冰冷。

轻叹了一口气,肩膀微微向下,连脑袋也低垂了下来。

念叨着,“小亭子,我还喜欢你呢。”

一名西装革履的高挑男子站在铺砖红色的屋檐下,眼神里略显无奈的望着这突如其来的雨水。一手还握着冒着阵阵热气的咖啡,对着手机另一头念叨着,“对,我去买了个咖啡。是,下雨了。嗯,没带伞。什么地方?不知道。”

旁人听了这话肯定是要笑出声来。

纪唯有推门出来,听到熟悉的声音自然而然停下离开的脚步,抬头看了眼这个高瘦的背影,骤然停下脚步,一瞬间眼眶不争气地湿润起来。

那人还描述地自己地位置,说着自己又不是路痴,能回来。

她向前了一步,下一秒又不争气地回到了室内。

“您好,这是一位女士托我交给您的。”

一把红色的直柄伞突然出现在景亭视线范围内,他侧过身,目光透过墨镜扫射出去,有人认出他了?

服务员毕恭毕敬地递上伞,笑得大方得体。

“女士?”景亭问道。

“嗯,是的。一位娇小可爱地女生。长发,大眼睛,长得很漂亮,说起话来也蛮温柔的。”服务员摸了摸下巴回答道,“我觉得她可能爱慕您。”

“哦?”景亭挑眉,“何以见得。”

服务员一副了然于胸地样子,“她看向你的时候眼里有光,很亮很亮的那种。但是很奇怪,我问她为什么不亲自交给您,那位女士说,“她不方便,你也许不想见到她。”。“

景亭心里猛然一跳,拿伞的手都有些微颤,“那她人呢?“

服务员回头在店内扫视一番,没瞧见人,皱了皱眉,指向另一个方向,回答道,“她也许从另一个门走了。“

景亭皱了皱眉头,脑海里闪过一个可能,随即又否定了,不会这么巧的。但还是忍不住地有所期待,他紧紧握着木质的手柄,向另一个门的出口跑去,只是人来人往,人去人散,只是片刻的错过,哪里还找得到那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自己好像是错过了什么,心里像是被一根根小羽毛反反复复地扫过,痒痒的。

站在十字路口,景亭无助地向四周探寻着,周围地一切在此刻仿佛皆为静止,他穿行于虚无之中,感受给命运带来地嘲弄,苦笑着。

纪唯有躲在柱子后面,见景亭离开,才缓缓走出来。

服务员看见她一惊,“小姐,你还在啊?刚才那位先生去那边找你了。‘“

纪唯有无力的点了点头,就算遇到了又如何,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不会随着时光和岁月消逝,只会永远、永远、永远永远地存在着。

几日过后,纪唯有苍白的小脸终于有了点血色。拖着还有些发懒的身体开始拾掇拾掇,准备销假去上班。

家门口的掉漆邮箱因为塞满了形形色色各式的信件,终于不堪重负,加上又被纪唯有随身的化妆箱撞了一下,哗啦一声,全部信件散落一地。其中一张打着紫色蝴蝶结粘满了浅粉色碎钻的奢华卡片在众多银行催账通知和促销宣传单里尤为明显。

纪唯有蹲下身整理起所有卡片放在角落里,抽出这张有些高端的卡片看了看。一打开蝴蝶结,卡片上的斜体姓名出现在视线里,既熟悉又好像已经是久远到好几个世纪以前的往事又再次涌上心头。

纪唯有把邀请函放进帆布包里,笑了笑。

确实该回去了。

她又有点想造作了。

所以啊,她现在坐在y城的家里,看着电视里这个男人和别的女人欢声笑语。

她气得心里痒痒,凭什么自己还困在过去里。

而他却依旧生龙活虎,虎虎生威。

不过周雨薇那个女人似乎也没抓住他的心啊,倒也是好笑。

纪杉泡了冲剂出来,看见姐姐盯着电视一会儿面上愁云笼罩,一会儿又笑得花枝乱颤。吓得浑身一颤,汗毛几乎都立了起来,“姐,姐。你没事吧?“

纪唯有翻了翻白眼,“好得很。药给我。”

“哦。”纪杉将信将疑,爸手里的杯子递了过去,又宽慰道,“姐,你别吊死在一个树上,好男人多的是,你弟我明天就给你介绍一打。”

“别明天啊,有本事今天就介绍。”

“呦呵,真想开了呀?”纪杉看了下钟,“这都快十二点了,很快就明天了,别急啊。”

景亭回到公寓,洗澡换了身家居服,打开一杯苏打水,咕噜噜地喝着。

小胡帮景亭煮了点夜宵,准备离开,看到摆在鞋柜上地红色雨伞,动作一顿,心里有些不忍,父母辈地恩怨承受在小辈身上,真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胡文才记得那天他左等右等都等不到景亭,焦急地拿着雨伞刚跨出大厦,就看见了撑着伞款款而来的景亭。

黑衣红伞。经典色彩的碰撞,凛冽又有些浓厚的禁欲感,加之男子细腰翘臀大长腿的黄金比例身材,简直是对审美的一种极好洗礼。

小胡使劲晃了晃脑袋,才恢复头脑地清明。急忙上前,接过景亭手里的雨伞,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全方位立体审视了景亭的西服、造型,“还好没什么问题。要不要补点唇膏?好像唇色有点发白。”

景亭舔了舔唇,“算了,直接上吧。”

“行。走吧!”

会场里,“接下来有请‘影子’的各位主演们登场,大家掌声欢迎。”

灯光闪烁。景亭等主演的出场引起现场粉丝的阵阵尖叫。

景亭按着提前彩排过的稿子按部就班的回答着主持人的问题,偶尔和女演员有几个小互动,便引得台下的粉丝尖叫连连。

电影发布会后台,小胡浏览着着手机里满满当当的行程,“景哥。接下来,还有个杂志封面的拍摄和几个网站的访谈。明天给你休息半天,下午安排了个见面会。之后……”

“对了,我的那把伞呢?”景亭环顾一周都没看见自己带来的那把小红伞。

“这儿呢。外面雨停了,难得出会儿太阳。我就先收起来了。景哥,你要?”小胡将红伞递过去,“不过,哥,你这伞哪儿买的。刚才你撑着伞走过来的画面,简直了!做梦都会被帅醒。”

“别随便肖想。”景亭补充道,“千万别梦到我,谁知道你在梦里对我做什么猥琐的事情。”

景亭接过伞坐进保姆车,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仔细的摸过伞柄的每一处。质感确实有些特别,细腻而不滑手,细看下伞柄上还刻着精致的花纹图案,像是百合?许是用的时间长了,有些磨损,看不太清楚。“一姑娘给的。”

“买个咖啡还能撩到姑娘,我家景哥厉害了。漂亮吗?”

景亭白了一眼傻白甜式的小胡,“没看见。”

“啊?”

“胡文才。”景亭唤了一声,抬眼看向他,卸下了舞台上粉墨的盔甲,换上了平日里的落寞,“我觉得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