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远离横滨市中心的郊区，连电车站都是安静的无人车站。
街道狭窄，都是只能通过一辆车的单行道。周围的房屋矮小老旧，散发着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
丽日御茶子打开嘎吱嘎吱作响的窗户，老旧的木质窗门又被海边的雨水腐蚀了一些，她能透过对面不到一米的窗户清晰地看清里面的场景。
一个老爷爷坐在棉絮外翻的沙发上，一边灌啤酒一边看电视，脚边散落着至少5罐空瓶。
灶台上的水壶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把她拉回自己的房屋内。
丽日御茶子熄了火，把开水倒进一个边缘破了个口的瓷碗里。
从冰箱里取出昨晚的剩饭，有点硬，没有馊。倒进瓷碗里，搅了搅，再捻了点陈旧的茶叶放进去。
凑近闻了闻，有点香，不算差。
她端着晚饭跨出厨房，嘴里还哼哼着电视剧里的歌。但当她不经意间抬起头往客厅看了一眼，耳边就只听到一声清脆的碎裂声，脑子里一片空白。
神代苍世站在客厅里，右手提着公文包，脸上是雷打不动的礼貌的微笑，丝毫没有未经允许闯入私宅的愧疚感。
丽日御茶子看到他抬起食指和无名指扶了扶眼镜，眼神里没有丝毫局促，以及对自己的嘲笑或怜悯，一如既往的微笑。
“不请自来，我很抱歉，但是我有要事找丽日同学。”
丽日御茶子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脚下被垃圾桶绊了个踉踉跄跄。等她站好以后，对方才继续开口。
“丽日同学，你最喜欢的食物是什么？”
丽日御茶子没有开口，她不明白对方的意图。不请自来的意图，问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的意图。
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己的疑惑和抗拒，丽日御茶子看到他的笑容深了几分，换了个问法，“你喜欢寿司还是鳗鱼饭？如果是怀石料理的话，会有点麻烦，但是我会尽量满足你的。”
丽日御茶子顿了顿，语气有点犹豫，“我喜欢吃肉，牛肉。”
然后，丽日御茶子看到他眼角弯了弯，似乎对自己这个答案很满意。
“神代老师，你找我有事吗？”
她终于说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希望答案不是像她想的那样。
“老师带你去吃神户牛肉吧，5a级和牛。”神代苍世向前走几步，停在离丽日御茶子1米远的地方。
“吃完后，能请你心满意足地去死吗？”
丽日御茶子听着他用温柔的话语包裹着淬着毒药的刀子，直直地向自己捅来。
如坠冰窖，滴水成冰的寒意瞬间侵袭了全身，刺得她全身发颤，伸手扶住旁边的餐桌才勉强撑起身子。
“那天，伽罗追的人果然是神代老师吗？”看着对方不为所动的脸，丽日御茶子有点不甘心，“老师就是横滨喰种死亡案件的凶手吗？”
神代苍世了然地笑了，“果然，不死原同学什么都告诉你了啊。”
话还没说完，餐桌猛地向神代苍世袭来，桌上的杂物乒乒乓乓倒了一地。
神代苍世伸手轻轻一划，桌子就碎成了两半。
看着丽日御茶子如同刺猬一般浑身戒备的姿态，他蜷了蜷手，无视了心里那股陌生的麻麻感。
“我不会把自己犯下的罪归咎给别人，虽然事情是不死原同学告诉你的，但是最后为了私利决定杀了你的人是我。”
丽日御茶子咬了咬牙，用手指前端的肉球摸过四肢，轻化自己。
她还没遭遇过这么危险的事情，很紧张，尤其是对方还一脸游刃有余。
她伸手抹过左边架子上所有零七八碎的东西，一股脑地全向前方抛去，脚下一转往门口奔跑。
身后传来跌落声和破碎声，丽日御茶子没有回头，她不敢看，也不能。
刚摸上门把手，正想往下一扭，一股陌生的失重感袭来。
锈迹斑斑的门把手离自己越来越远，熟悉的大门瞬间翻转，熟悉的房子也整个倒了个转。
丽日御茶子从未以这个视角看过自家的房子，没有了老旧腐朽的感觉，颇有些古朴的韵味，直到视野里冒出一张和房子格格不入的脸庞。
这张脸刺激得丽日御茶子赶紧回神，发现神代苍世背后长出了像翅膀一样的红色赫子，化成细长的线提起了自己的脚腕。
丽日御茶子挥动手往神代苍世脸上扇去，却在半空中被另一根赫子抓住了。
“丽日同学，我明白想要活下去的心情，但你要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
看着眼前不停闹腾挣扎的橘发少女，神代苍世突然就回想起来，她第一次见到自己时也是一样热情活泼，上课回答问题时也是笑着挠头吐舌。
神代苍世梗了梗，硬下心肠，想要说服她，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丽日同学，我最后再给你上一课吧。人的际遇是很奇妙的，无数的选择才能促成一个结局。如果你没遇上我，或者没遇上不死原同学，都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更简单一点，如果你那天没去书店，如果你没听说过喰种案件，如果你不是英雄志愿的话，我们都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不，这件事不怪你，是老师大意了。让自己的学生承担错误，我确实很差劲，但是…”
话还没说完，神代苍世就被一股冲击力打飞，赫子紧紧地护住了丽日御茶子。
“你这混蛋，做什么呢？”
神代苍世看着一脸怒火的不死原伽罗，心下有点迟疑，却一脸不动声色擦了擦唇边的血迹。
丽日御茶子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抬头一脸看向不死原伽罗像看救世主一般。
“伽罗，你那天在追的斗篷男就是神代老师。”
不死原伽罗顿了顿，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一脸狰狞，有股被戏耍的恼怒感，以及对自己愚钝无知的愤怒感。
被他儒雅谦逊的外表骗了！
这么多若有若无的线索，自己是瞎了吗？
为什么当时没想到这些事？
操！
不死原伽罗怒吼一声，释放了自己背后的赫子。
没有时间管丽日御茶子脸上震惊到痴呆的表情，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神代苍世，你以为杀了这么多人，还能平安离开横滨吗？放开御茶子，我给你个痛快。”
却不料神代苍世没有一点被威胁到的慌乱，伸出食指和无名指扶了扶眼镜，平静地说道：“不死原同学，关于喰种的案件，森先生已经和我谈过了。他说一笔勾销。”
哈？
开什么玩笑？
杀了这么多喰种，还一笔勾销？
神代苍世体会到了不死原伽罗的嗤笑和不信，解释道：“我初到横滨，不懂规矩，不过也没有造成太大骚乱，最重要的是我没有吃人。森先生的意思是让我打工还债。”
不死原伽罗呼吸一窒，联想到森鸥外的性格，不过是几十个喰种罢了，在他心里确实没有横滨重要，而且他好像很欣赏神代苍世。
不死原伽罗狠狠地咬了咬牙，看向神代苍世的眼里怒火焚烧。
“就算以前的事一笔勾销，你现在在干什么？”
神代苍世掂了掂丽日御茶子，体重不轻。“她知道了，她知道我是喰种。”
不死原伽罗皱了皱眉，不懂他的逻辑。“我也知道啊，boss也知道啊。”
神代苍世出人意料地嗤笑一下，语气里带着讽刺和调侃，“不一样，我们是同类，森先生不在意这个。但是丽日同学，她在意。”
神代苍世提溜着丽日御茶子到自己眼前，语气里的肯定吓得丽日御茶子一哆嗦。
“丽日同学，你在意吗？”
看着丽日御茶子一脸犹豫和抗拒，神代苍世笑得更深了。
“不死原同学，人类和喰种终归是不同的。你看，你不也没告诉丽日同学吗？”
不死原伽罗啧了一声，“关你屁事。你放开她，我会让她保守秘密的。”
神代苍世看着不死原伽罗，眼里是毫不掩藏的阴翳，“如果她只是个普通人，我不必做到现在这个地步。但是，丽日同学她可是英雄志向啊。”
“为了堂堂正正地活在人前，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和心血，生活在横滨的不死原同学恐怕是无法想象的吧。每天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被人欺负了不敢出头，装成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骂不还口打不还手。那些狗仗人势的垃圾们，明明我一根手指头就能碾碎。可我还是选择咬断牙混着血往肚子里吞，因为我怕引起ccg的注意。绝不去碰触手可及的人类，冒着生命危险跑去喰种区捕食，都是为了每一天我出门的时候脊梁能挺得更直一点，声音可以更大一点，眼睛可以抬得更高一点。”
神代利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抒发完了多年的愤懑与不甘。
“对不起，我不能放过任何可能泄露身份的种子。”
不死原伽罗释放了全部的赫子，威胁道：“港黑白纸黑字明文规定，横滨内的喰种不允许捕猎杀害人类。如有违反，格杀勿论。这一次，你没有逃脱的理由。”
然而对方却笑了笑，那副轻松的样子让不死原伽罗不由得有些不安。
“在横滨外，就没问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