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章 赌局与凶器(下)
作者:大暖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992

我冷着脸一手扶剑不为所动,青羡林始终握着我的左手。见我一直不答话,不妥协,不承诺,他拖着我的手轻轻晃了晃。我冷眼瞥了他一下,他的手指慢慢往上爬,从我的指尖一直摸到了手腕。这让我觉得不舒服,没一个习武之人喜欢被人摸着脉门。

“要吧,要吧。”青羡林带了点亲昵地磨蹭着我左手寸关处。我被他指尖刮得浑身发麻,发根儿都险些竖了起来。偏偏他的声音又软又腻,让我不忍心甩手离开。于是,强忍着,干咳了一声,眼珠子乱转,含糊道:“不要吧,不要吧。”

“殷少主,你眼神在乱飘。”青羡林凑在我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酥麻的感觉从耳根一直传了半个身体,我下意识地打了个抖,脊背都在晃悠。

这样的失控终于让我有点恼羞成怒了,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怒道:“干卿底事!”

青羡林哈哈大笑着在河畔坐了下来,我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一边暗忿自己口不择言,一边腹诽青羡林心眼大大的坏了。他大刺刺地坐在河畔,平望河谷,样子潇洒又惬意,看得我一股邪火直冒,飞起一脚踹在他背心,看着他咕咚一声掉下河。

这一截澜水水流湍急,青羡林一头栽下去就没起来,似乎消失在水流中了。

凭他的武功难道还真的掉下去上不来?这样的小把戏,我四岁就不上当了。学着青羡林的悠闲姿态,我在他刚刚安坐的地方坐了下来,抽出冰魄剑,用长袖擦拭剑身上的血痕。一眼就看见那朵淡淡几笔勾勒成的莲花,其实,嗯,挺好看的。

耳畔水声嘀嗒。一抹古朴冷淡地香气从我身边传来,我看见脚下浅浅的阴影。

才从河里爬起来的青羡林浑身都在滴水,蹲在我身边,突然说:“这样吧。”许久没有听见他的声音,我自然转头看他。他笑了笑,说:“你替我赢了这个赌局,让我不必继续做四处杀人的人形凶器。我就是你的。好不好?”

“我……的……?”我指了指他。看着他变成落汤鸡都美美地样子,有一点迟疑。

他满眼坏笑地点了点头,手指指向自己脸庞,又指向自己嘴唇,最后指向自己线条优美的颈项。说:“你的。从头到脚。喜欢怎么摸就怎么摸,喜欢放在哪里就放在哪里。想……”他捏着自己脸颊扯了扯,掐了掐,“都可以。”

不可否认,我彻彻底底地动心了。但是。我不知道自己付出的,是否值得换回想要的。http://Www.16k.Cn

“先和我说一说,那是一个什么赌局。”我说。青羡林抹了抹脸上地水渍。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我看着他浑身湿漉漉的样子,已经有了一种爱惜收藏品的自觉,手心挪到他的背心命门穴,先天真气绵绵不绝度了过去,片刻就蒸干了他身上的水滴,顺手理了理他乌莹莹宛如缎带地长发……真是美不胜收啊……我花痴地想。

青羡林就让我花痴地趴在他的肩膀东摸西摸,嘴角微微勾着笑,故事从头说起。长到要从董国丈家的幼女董宛与人私奔说起。原本以为董宛之所以与人私奔。是因为董国丈看不上身有魔教污名的江湖草莽,照青羡林的说法,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董国丈不待见自己的幼女,不待见自己的女婿,那是因为魔教教主青居寒自始至终都没有给董宛一个名分。

当年青居寒与人早有白首鸳盟。与未婚妻携手同游上京时,却遇见了在止止庵敬香的国丈府千金董宛。于是。一眼千年,三生梦碎。当年多少纠葛,青羡林没有说,也许是不知道,也许是不便说。最终青居寒与未婚妻决裂,腹中怀有青羡林的董宛则尾随青居寒回了漠北。

看在孩子地份上,青居寒让董宛留在了魔教总坛,不过,数年间始终不闻不问。青羡林刚刚出生就被抱到了青居寒身边抚养,据青羡林说,所谓抚养,也不可谓不尽心,天下名师,十九曾为青羡林西席,也因此才有了目下的青公子。然而,在青羡林六岁的时候,就奉命替父亲杀人了。

“杀第一个人时,其实没什么感觉。”青羡林说。

我抚摸他头发的手指缓缓停住,一时心情有些沉甸甸的。六岁是太小了吧?那时候地我也不明白死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看见姬檀将那两个说晏师姐坏话的宫女推进太液池,心里也只有隐约地泄恨与亢奋,并没有如今的感触与厌恶。

“杀得多了,慢慢也就习惯了。”青羡林又说。

“我是魔教太子,是魔头,是坏人。杀人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你看,我从来不放在心上。连噩梦都不会做。可是,我不想再杀了。就像你一直吃橘子,吃多了也会上火,也会觉得不爱吃了,对不对?”青羡林说。

“我就是不想杀了,我觉得,我这一双手,可以做点别的事情。”他将自己的双手举了起来,迎着夕阳所在的方向,修长白皙的手指被红霞染得暖暖的。他将双手翻来覆去看了许久,又继续说,“替喜欢的姑娘描眉,摸摸她柔软的发丝,捧着她的笑。http://WWW.1 6 k.cN替她烫酒,烹茶,摘花……不是很好,很好么……”

我看着眼前这个完美得宛如梦境的男人,脑子里竟然浮现出他与我一同坐在满是积雪的寒涧边上的情景。面前一壶冷酒,身畔一树梅花,两柄剑并排放在青石小几边上,慵懒惬意地席地而坐。喜欢说话,就说一句,不喜欢说话,就听着寒涧的风声,兴起时互拆几招,累了就睡在雪地里。

这样的情景让我心尖一颤,倏地回到现实之中。我揪住他的头发,稍微用力一扯:“赌局的内容。”我现在更关心这个。不要给我看一幅很美的画,再告诉我,这玩意儿银子根本买不到。

他被我扯得微微侧身,鼻息萦绕在我跟前,仍是好脾气地笑:“好,好。赌局。”我没有松手,他就保持着歪向一边的艰难姿态,继续说道,“母上大人去世之后,我和老爷子打了一个赌。倘若我在五年内能主宰朝局。手掌废立,便不必再做莲太子。若不能,要一辈子替老爷子杀人。”

我又扯了扯他的头发,让他老实看着我,问道:“不是说。我刺了你一剑,你就输了?”

青羡林揉了揉头皮,微微蹙眉。轻声道:“疼。”

我被他揉头地修长手指晃得眼晕,抿嘴轻哼一声,松了手,道:“你骗人。”

“刚刚说的是江山大约。此外,我与老爷子还有一个小约。”青羡林说。他理了理自己的长发,指尖从颈项上滑过,那一抹温润的光泽让我目眩神迷。为什么突然这么喜欢这个人的模样了?是因为知道自己有可能占有他么?所以放纵了自己的渴望?

就在我反省自己的时候,青羡林突然问:“知道我父上大人当年地未婚妻是谁么?”

你又没有跟我说。我怎么会知道?我懒得理他。

“雾山的姬宗主。”青羡林说。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姬宗主?雾山?那不就是我的姑姑么?!

“父上大人一直对尊师念念不忘,所以,我们还有一个小约。倘若我能将这朵刺青落在你的身上,我也算赢。”他扯开自己的战袍,露出肩窝处殷红地莲花刺青。“但是,倘若你和尊师当年一样绝情弃我而去。那,不管什么时候,哪怕老爷子已经去世了,都算我输。”

我原本朦胧暧昧的心思顿时冷静下来,眸色清冷地望着他。

“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在算计这一个小约了么?”我问。

青羡林没有否认,只是低头笑了笑,说:“殷少主,你生气了。”

我忍不住气得笑了起来,道:“我生气很奇怪么?我不能生气么?我还能揍你,信不信?”不管这个小约是真是假,难道我还顾忌一剑刺下去渔火教会多一个杀手,世上少一个替闺阁女子画眉的好夫婿?天大的笑话。

青羡林摇摇头,说:“我很高兴。”

又是这句话!你高兴个鬼啊?!我反手就是一掌拍在他肩窝上,将他仰面压倒在河畔湿泥里。兀自不解气,爬起来狠狠踩了他肚子一脚。这一脚踩得有些没轻没重,他疼得捂住了肚子,撑起身来却只是蹙眉不说话。

我一脚踢飞了身边的碎石,倏地抽出了冰魄剑,剑尖指向他咽喉。

“我承认,在上京第一次遇见你时,除了重逢地惊喜,确实还有算计。”青羡林在我的剑下缓缓说道。森冷的剑锋映着他白皙如玉地容颜,惨森森一片。他丝毫没有慌乱的神色,似乎笃定我不会伤他,又似乎根本不在意我会伤他,“知道青衣为什么诱你伤我么?”

“为什么?”按道理来说,青衣应该帮青羡林赢得这么赌约才对。

青羡林弯弯的双眼含笑望着我,眸中仿佛闪烁着火焰:“因为,到后来我真的希望能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听不明白,皱眉望着剑尖下的青羡林。

他抿嘴笑了笑,说:“曾经我以为拆了那座未央宫,赢得了手握废立的大权,姬檀消失了,你就会跟我在一起。”纯男人的想法。女人就是战利品,谁赢了谁拿走。“后来,我觉得我想得不对,尤其是知道你愿意替姬檀出京刺杀平凉王之后。”

这和我是否替姬檀出京刺杀曲叔叔有什么关系?在那之前青羡林也应该知道我武功不弱,绝对不是一般的娇柔女子才对吧?

“我留心过曲静那边地线报和姬檀的行踪。当初你替姬檀千里迢迢刺杀平凉王,前往寒云关之前,在山里杀了乌兰部王子乌涵,又在战场上杀了扶沅公主。寒云关抗敌暂且不说,坠崖逃生之后,你没有立即离开寒云关,而是冒着被叶朝玄发觉的危险,就近居住在乌崖镇不远的山里。----你是在等乌兰部的消息。”青羡林说。

我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不错,我一直都打算替姬檀杀了乌兰部首领,那又怎么样?

“如果,我杀了姬檀,赢了手握废立地大约,你一定会讨厌我。是不是?”

“所以,我不想再赢那个大约了。我只想保住这个小约。”

“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只要你不离我而去。我什么都不要。”

“青衣不喜欢我这样儿女情长。他诱你伤我,是想逼我毁约。”

“毁约?”我皱了皱眉。我若真的伤了青羡林,他输了赌约,赌局也就结束了,什么大约也没有存在地必要,所以,青衣肯定不是逼迫青羡林继续搅和到董南二家与姬檀的争斗中去。那么,逼青羡林毁约,就是逼青羡林正面与教主为敌,对青衣有什么好处?

看着我困惑不已的揣测表情,青羡林忍不住笑了笑,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所以,就算不能做手握废立的权臣,做个魔教教主也不错?”我奇怪地问。

青羡林笑道:“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不该要的东西,就送上门也绝对不要的。”

我觉得自己其实没有理由怀疑青羡林。如果他不告诉我那一个赌约,谁都想不到堂堂魔教教主会和自己的独子约定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赌局:找到昔日爱人的弟子,与她相伴,携手白头,不离不弃。若对方负情,则赌局结束。----与其说是一种赌约,不如说是青居寒对昔日恋情的一种幻想。天下之大,能否相遇都说不准,相遇之后再相知相恋相伴,何等梦幻?

他突然吐露的真相让我觉得受了欺骗,而后想一想,他有图谋,我何尝是真心?

倘若真心,怎么可以勉强按捺?倘若真心,怎么可能咬牙拒绝?

人与物件毕竟是两回事。喜爱一块玉石,将它买回家,镇日把玩,不喜欢了,随手丢在哪个角落就行了,玉石并不会哭泣。喜爱一尾鱼,将它养在缸里,没事看着它游来游去,不喜欢了,放在江河之中,让它自谋生路,鱼也不会伤心。

人是不一样的啊。是要怎样的一种感情,才能让他一无所求地追随在身边呢?这样的深情,又怎么能够在接受之后,绝情辜负?一辈子那么长,花都会凋零,何况是好感与喜爱那种捉摸不透的感情?譬如喜爱山涧清泉,暮霭深深,再喜爱,又怎么能留在手心里?

远远看一眼,相望浅浅一笑,那就足够了。纠缠太深,负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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