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二章 一剑光寒(下)
作者:大暖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943

陈旧的牛皮帐中,蓝袍儒将恬然安坐,咽喉处抵着我寒光四溢的冰魄剑。

剑锋离肤二寸,锋芒已深入骨髓,肌肤上显出淡淡的红痕,似乎随时都会淌下血来。

帐子外边已经有大批士卒围扑上来,我并不想让鲜于微在三军之前颜面尽失,一手探入皮囊,在四周士卒掀帘的瞬间,珐琅珠次第打出,劲风过处,士卒纷纷倒出十余丈,八方寂然。

被我用剑威胁着的鲜于微还能很镇静地问话:“姑娘所为何来?”

这个人就是姬檀的骑射师父。我打量着剑锋下神色恬淡的鲜于微,这是个正值壮年的英伟男子,身在军中却不着甲胄,一身湛蓝色的箭袖直裾,长发一丝不苟地绾着儒士髻。国字脸,卧蚕眉,丹凤眼,端的是龙姿凤章国士风度。----这才是真正尘俗的英雄,气质或许不那么纯粹,却复杂而厚实。曲叔叔也是朝廷的平凉王,涉世甚深,可是,不管怎么看,我总觉得曲叔叔有点疏离人间的味道……

我眯起眼睛看他,说:“鲜于大人不是要杀我么?今日特来领死。”

大概这世上值得鲜于微铲除的女人实在没有几个,他很容易就猜中了我的身份,道:“殷宝林?”带了点疑问的口气,打量我的眼光却是极笃定的。我磊落一身任他上下观看,他不紧不慢地又说。“美色*情理之中,剑术意料之外。”

“鲜于大人是打算杀我,还是拉我?”我问。http://Www.16k.Cn

鲜于微笑了笑,道:“拉得住?”

“我曾受命保护姬檀安危。他为我离京,虽然不是我地意愿,到底取悦了我。”

“殷宝林师出何门?”

“雾山弃徒。”

“难怪口气恁大。”鲜于微二指轻扣剑锋,铮吟一声,冰魄剑在我的有意相让下滑到了一旁。我顺手收剑入鞘。他神色自若地站了起来。眼底微微有些不屑,“宝林可知何为君臣主仆?直呼陛下名讳,妄言取悦,姿态何等轻狂?----不过区区一个宝林已是如此放肆,一朝得势,岂不惑朝乱政、牝鸡司晨遗祸天下?”

够胆子,敢在雾山弟子面前说牝鸡司晨这种句子。谁不知道雾山历来女人做主?照样统御十方殿主,操控六合八荒。不过,我真的不生气。山下这样的男人多了。难得有几个没把女人当附庸的男人,还八成都和雾山沾点亲带点故。

“当日晏妃是我师姐,我直呼姬檀名讳,有何不可?”还有你不知道的呢。哼,你的宝贝皇帝被我胖揍也不是一两回了,改日当面打一回,气死你。

鲜于微似乎没想到这一层,也似乎不知道晏师姐的身份。一时有些错愕。错愕之后就是隐忍难言地气急败坏。原本好好儿恬淡无比的儒者表情几乎扭曲了。一副不忍卒闻的模样,拂袖郁怒道:“简、简直……是……乱七八糟!你……既是陛下姨母……如何能册宝林?!”

“原本是权宜之计。1^6^K^小^说^网”我解释了一句,忽而又疑惑地问道。“我与晏师姐同门不同宗,姬檀虽叫我姑姑,到底不是三服之人,如何不能册宝林?”其实,我虽然生在山野,长于草莽,该读的诸子百家姑姑还是逼我念过的,伦理纲常如何不明白?只是确实觉得很可笑,想要耍一耍此人罢了。

鲜于微是君子,非礼勿言的圣训还是懂得的,磕巴了半天,最后只是狠狠瞪我。

我一手横剑扶膝坐在中军帐中仅有的小马扎上,就是刚才鲜于微坐的位置。就在这个视线上,我发现他其实在看一张兵力分布图,这张图很有意思,上面画了小人和小刀,还有火焰图腾。奇怪地是,偌大一张图,却没有一处地势标注了地名。

鲜于微显然很不齿我偷窥军机的行为,冷冷道:“偷窥军机者,斩。”

天底下能斩我殷丹的断魂刀还没打出来呢。我顺手提笔,凭着记忆将这张地图的几个主要山脉、河流与城池关塞地名字写了出来,顺着兵势走向画了三条主线,七条辅线,一笔落在中央的莽山之上---说:“你想烧莽山,奔袭寒云关?”

我总是不认得路,却不代表我不记得地图。雾山里收藏着清风殿前几任殿主绘制、现任殿主补充的山河社稷图,我从前翻过,因为觉得有意思,不免记得清楚些,现在想起来仍然清晰一如昨日新见。真的把我丢鲜于微这张图的范围里,我也许不知道到底是在哪儿,不过,是纸上么,那就不好意思一清二楚了。

鲜于微终于有点震惊了,他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看我笔下地地名。

“从前看过布防图?”鲜于微问。

我摇了摇头,道:“我家又没人领兵打仗,怎么会见过布防图。”

“那……这几条线,你是怎么画出来地?”鲜于微急切地问。

我原本以为他震惊地是我凭着地势写出了地名,哪晓得他震惊地居然是这几条一眼就能看明白的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只是指着图上画了小人和小刀的几个地方,说:“这里有个人……这里有个刀……反正……我觉得就是这么连起来地……”

“这里也有人也有刀,为什么不这么连呢?”鲜于微着急地问。呃?我看了他指的地方一眼,确实如他所说。然后,我很努力地想了半天,自己也没有结论,只好很老实地说:“反正我觉得就是不能那么连。这么画才对。那条线看着很别扭……”

鲜于微张着嘴巴,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的模样。然后,他趴在书案底下,翻出两个箱子,又从箱子里挖出两张牛皮纸,吭哧吭哧拖到我面前,说:“这个呢?你会连么?”我还没答话,他已经紧了紧袖子开始磨墨,七手八脚舔了一支笔给我。

我唰唰唰画了四条主线,三条辅线给他,他眼睛已经直得不会拐弯了。

好容易醒过来,又催促我画另外一张牛皮纸。我并不觉得困难,提笔就画。这一张纸只有一条主线,九条辅线。画好之后,鲜于微抱着牛皮纸看了很久很久,呆滞的目光陡然变得疯狂,气血激荡之下,一口血喷了出来,哈哈大笑:“寮国,寮国!哈哈哈哈……皇上,臣明白了,臣明白了!”

鲜于微大笑着跑了出去,我有点没反应过来,下一刻,中军帐四周的士兵又杀了进来。

逼不得已之下,我只好再次拔剑。谁让我把鲜于微放跑了呢?

我并不想杀自己人,先前一路上来都用珐琅珠,这一次剑虽出鞘,也仅仅是剑锋凌空制穴,并不真的见血。一波一波的士兵被我点倒在地,偏偏外边还前仆后继、绵延不绝。就在我点得有点冒火的时候,那个大笑着跑出去的疯子将军又跑了回来,一声令下:“住手!不得无礼!”

住手可以理解,不得无礼是啥状况?我奇怪地看着士兵们整齐散开。

鲜于微襟前还有喷出的鲜血,大步进来,边走边说:“这位是殷军师!”

他在说什么?我掏了掏耳朵,难以置信地盯着场中的一切。很显然,身边的士兵们也都很茫然。他们虽然听从命令停止了攻击的动作,却对主帅的号令彻底无所适从。我怎么就成军师了?凭什么呀?我、不、干!

最后半小时来更新。。。俺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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