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雨,茶,道(下)
作者:苹果核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960

方才的比拼只是初次较量,谁也不能说占了便宜,三人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枯木又恢复了安详之态,萧长风却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北川政树。

北川政树将后仰之势转为前倾,伸手将刚才柄杓舀出还未用尽的二沸之水,重新倒入茶釜之中,略平息了釜中的水涌翻腾。然后探出手,用茶杓从茶罐中掏出一些茶叶,放入各人杯中,笑道:“华夏唐朝之时是为煮茶。采摘茶叶之后,先蒸,再压掉茶汁,做成茶饼,烘干以后备用。当要喝茶之时,将茶饼取出,先烘烤茶饼,再将茶饼敲成小块,倒入碾钵碾碎,磨成茶末,用箩筛筛出茶粉,待到釜中之水二沸之时,舀出一勺沸水之后,轻轻搅水,让其中心出现旋涡,同时按量放入茶粉,等到腾波鼓浪的三沸之时,便可去饮用,此乃陆羽的茶经所述。”

萧长风不禁咂舌,他对茶无爱好,故平日没有过多关注,但茶圣陆羽,他还是知道的。只是想不到品茶的过程如此繁琐复杂,看来书上说得不错,华夏唐朝却是强盛之至,也只有四海平定,国富民强,这才有可能有如此闲情逸致去花费时间品茶。

“不错,不过及至宋代,茶道又是一变”,枯木大师接口说道:“那时候盛行点茶,不再直接将茶放入釜中熟煮,而是先将饼茶碾碎,置碗中待用。以釜中之沸水,冲点碗中的茶。其有个特殊调茶工具叫做,茶筅。”

萧长风顺着枯木的手指一看,桌上茶具之中有个倒立的调茶工具,用竹子做成,上端乃是细小的竹片被打薄,弯成小圈,无数个小圈叠在一切,有点像母亲用来搅拌鸡蛋清的棒子一般。

“一边用沸水冲点茶,一边用茶宪旋转拂动,使之泛起汤花,这才能点出最佳效果的茶汤。”

萧长风笑了笑,觉得枯木大师这般形容和母亲的搅鸡蛋差不了多少。

枯木大师又道:“不过,北川先生,今日你的茶,看来既不像煮茶,也不像点茶。”

北川政树笑着接口道:“若是使用茶饼茶末,如煮茶点茶这般,倒是失去了一桩妙趣。”

枯木闻言呵呵一笑。

妙趣是何,他们也没作解释,让萧长风愣了一下。

北川政树手一伸,把住了茶釜,浑然不惧茶釜Www.1 6K.CN的高温。将茶釜提至于枯木和萧长风的面前,为两人冲泡起来。茶釜略微一斜,水顺势而下,落入两人杯中,却不溅出,在白瓷杯中打了一个漩,便安稳停下,拱得杯内茶叶不住翻滚。他面带微笑,连冲三杯,这才将茶釜放下。

这手技艺若在外人看来,神奇无比,但枯木和萧长风都是武学大拿,自然不会感觉惊异。萧长风更是惦记着北川政树口中所说的妙趣,低头朝白瓷杯里面看去。

白瓷杯杯口大,却不深,以萧长风的目力自是可以透过水面,看到内力情形。但见那银针茶叶吸水而膨胀,却不胡乱动作,俱是芽尖朝上、蒂头朝下,缓缓沉落至杯底,如同刀枪林立,又如破土春笋,竟是齐齐竖立起来。

这般竖立不过片刻,那芽头吸水更多,膨胀更大,借着水中浮力,又逐渐向上升起,如箭矢一样,直朝水面冲来。才冲至水面,又因吸水太多,茶叶变重,而又重新掉落下去,如此这般三起三落,忽升忽降三次,这才齐齐回落至杯底。

此时茶香怡人,茶汤橙黄,如琥珀之光。那君山银针并未躺下,依旧如晃动的小蝌蚪,在琥珀之中一荡一荡,叶子舒展如黄金,外面吸了一圈小水粒,如同裹一层白毫,状若金镶玉。

“芽光水色,堆绿叠翠,当真妙趣横生。”枯木大师拍手赞道。

“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萧长风喃喃念道:“原来如此,君山茶已如此,不知君山如今又是何样,君山,君山,神山仙境,真想去看看。”

北川政树呵呵一笑,道:“也只有那八百里洞庭方能孕育如此奇妙之物。”他说完,拾起桌上白瓷杯,在手中轻轻旋转了一圈,斜着吹了口气,饮了一口,略作回味,又是一口,直到第三口才将杯内茶汤饮尽。

枯木大师也和北川政树一般并不急着饮,而是先闻Wap.16 K.Cn茶香,后看茶汤,再品茶味,三口饮尽,连面上的干枯之色都似乎收敛了许多。

萧长风却没这么麻烦,他一提杯,也不怕茶汤是否烫口,仰头一口,竟然连茶汤带茶叶一饮而尽,看得其余两人皱眉不已。

“好茶,再来一杯。”萧长风将空杯递了过去。

枯木大师愕然,北川政树连连摇头,叹道:“牛嚼牡丹,牛嚼牡丹。”口中如是说,却还是很有礼貌地为萧长风重新放茶叶,冲泡水。

萧长风十分喜欢看那君山银针忽升忽降的姿态,看了半响,又是一饮而尽。如此这般,直到第七杯,北川政树的眉头都快拧在一起,连放茶叶时都心有不忍,眼神中露出肉痛之色时,萧长风才心满意足地放下茶杯。

此时一股甜味从胸腹间升腾起来,绕过唇齿溜了出来,竟然呵气如兰,大有齿颊留香,心旷神怡的感觉。萧长风不觉又脱口而出,“好茶。”

他两番‘好茶’意味不同,先前那番叫法是赞这君山银针十分有趣,此时说来才真正夸口茶好。但这两字却让北川政树一惊,生怕他又嚷道再来一杯,茶罐之中的君山银针已然所剩无几,北川政树和枯木大师不过喝了两杯而已,而且还是新水冲旧茶,大部分都已经被萧长风囫囵了下去。

“长风,真是豪爽人,只是,这般喝法能品出什么好来?”北川政树忍不住哼道,他是大师不错,但茶道,华道都是他热爱崇尚之道,见萧长风如此无礼浪费,不由地出言讥讽。

萧长风摇摇头,笑道:“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