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旧时月 十三
作者:花霏何溯      更新:2020-01-14 15:09      字数:4349

“你不是很喜欢他吗?现在,我要你看着他死!”

繁星满天,灯火通明。看到无数弓箭射了出去,朝着何忆的方向。罔千年为了保护她,将她挡在身下。

许多血慢慢浸湿罔千年的白衫,看到他的身体慢慢下滑。

“师兄.......不要,不要,不要!”

眼里充斥着氤氲,模糊了视线。不顾一切的跑到罔千年身边,一把抱住,不肯松手。他缓缓从袖口中拿出那日在上元节被何忆弄丢的花盛,原来被我抛弃的东西,他一直视若珍宝,从他的手中接过,插入自己的发髻之中。哑着声问道

“师兄,好看吗?我长大了呢。”

––

他满意的扯了个微笑,手渐渐滑落,自己连忙用手握住他被血浸染的手,直到他的体温完全冰冷,心也随之降到冰点,往后所拥有的不过是冰冷孤独和无尽的黑暗。

“罔千年死了,你就这么难过吗?”耳边再次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眼里竟是冰冷,机械的回复道

“是的,他死了,我很难过,你满意了吧。”

他杀死的不仅仅是最爱的师父,也湮灭了我之间所有的情意,在那一刻,同被那人一起杀害的不仅仅是他,也有自己。

“既然如此,那就恨我吧,恨,总比视而不见的好。”

可她早已是个心死之人,又怎会对谁怀恨在心?

余生,对,余生在哪里......

何忆猛然想起,再回首,这才发现,是在梦魇里。

究竟是谁?!

她好像看见了那些时候,准确的说,刚才的她已经不是她了。

黄天尽头,大漠之中,

白衣女子,立于孤雁台,

手持玄黑玉笛,青丝三千迎风杨展,

眉宇之间,万丈苍凉,望着那大漠的尽头,黄沙古渡,赤血一脉。

只见,一只金凤从她身后,呼啸而上,凤鸣九天,在黄沙漫天的孤雁台上空盘旋。

一声笛鸣,唤醒黄沙之下沉睡的皑皑白骨,幽怨悱恻。

当年,他战败,连同他的军队,被黄沙深埋,那段尘封往事,如尘埃般消弥。

她守在孤雁台百年,青丝变白发,苍老容颜下的那双眼睛,依旧盯着古漠尽头。

笛声,凤鸣声,阵阵,入耳,入心,入轮回。

碧落黄天有清泉,名曰黄泉。

苍白茫茫有情川,名曰忘川。

忘川河边,白衣女子一曲凤舞九天,斩断情丝赴轮回。黄泉岸边,铠甲男子默然而立,道:“你在孤雁台守我百年,我在黄泉岸边,护你千世轮回。”

我用一世爱上你,变用千世守护你,

我愿替你负重前行,只盼你能岁月安然。

不轮回,我便可以记你千年万年,守你千年万年,甘之如饴。

她记得有个人这样说着,所以千年是这样来的吗?那个人,是谁呢?

紫烟之地,龙跃之池。有炎黄之古韵,歆段田之遗风。千山点翠,万江染碧。林寺桃花,遇如湘皋珮解;野店茅村,散若岁晚寒鸦。晨则坊市鼓承振,暮则门闭八百声。俗世有乐,嬉游忘忧。九点一泓铸华夏,天女玉人颂神州。

晓有天光破露,晚见沉霭临空。山中无事,松酒春茶之乐。筵上有逢,满堂花醉之喜。雾卷云收,日落月更。萁风略动,拂却得意儿郎;凋年曾至,有思穷阴杀节。当此时,鲍舞鹤,光耕钓;陶潜采菊,老庄问道;楚狂高歌,冯唐持节。入则扶,退则隐,如是而已。

慕青莲之潇逸,悲魏晋之薄祚;忆五陵之故事,忧吾生之不时。书箱无处,怜时运之戚戚;友亲不故,哀白兔之茕茕!青冢偶失恸奠,双鱼难寄;荒草猖生萎心,去去不逢。

梦遇不敢近,恐如烟入抱;凄惶莫敢思,怕断百年身。鸿雁勿听,终途伤伤翼衰;云山未见,一晌空空魇过。

临万山,耳所闻极杳无音;登百楼,目所穷极乃无影。金樽久不开,何路共远;前程皆同道,谁人与归?且窥巫峡长长,今也步尽;或观烟汀渺渺,今也望穿。离恨随江天一色,何时独怅然;别苦由肺腑半世,孰与共悲欢?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为寻那传闻中的神兵来到这鬼地方,七府、七方绢帕,好不容易寻到了藏兵之处又被机关所伤,叹。九天玄铁之音实非常物,本就羸弱的身子怎经得住这番攻术,抬头看那玄铁之时心已凉了半截,做好了身殒之备。却闻他一句“小心”,血色光芒直入岩壁,跌落他怀抱。抬手抹去唇边血迹缓摇首让他莫要管我自己自己先回崖上。

他斥一句,又道一声“对不起”,目光相接一时沉醉,竟不如岁月静好、高枕无忧。敛眸再三劝他松了我自行上崖。寥寥数言。

霎时血光发作,他发冠坠落留得青丝乱舞,知晓他何故却来不及阻止,只听他耳边轻声一语——江湖珍重。

峡谷深深,青峰尚在。

双腿尽废、不如常人,活下来得却是我,牵情丝未及救他一命。任怨带了人去寻却连尸骨都寻不见,敛眸沉思,这未必不是件好事,他或许还活着。心里抱着一丝殷切希望却深刻明白,我是亲眼见证他的死亡。任怨讽我,他死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公子,我在此已逾三日,明日一早便行还相思湾。”

一言彻底激怒任怨,他冷笑一声退出房间,烛光寂灭中月影摇曳,那一夜也是这样的月,只那时他在这月光下,如今,是在这月光下。就在那一夜,他说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鬼怪的故事。他竟问若他死了我可念他,答一句,若侯爷死了自有美娇妻唤一声魂兮归来。

那你呢?依然记得当时他的神色是落寞。却未遵从内心,道出那会字。

耳边又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从未料过他会死在眼前、至少、至少得是同归于尽才是。现

在倒好,无论无情几何,却都是害了他的罪人,垂眸落寞良久终是落得长叹一声。

“你真是、真是死了也不安分。”

疼········

浑身都疼······

或许崴了脚吧,身体火辣辣的疼,额角有温热滑下,眼前便变成了刺目的红,大脑却出奇的清醒,起身,未曾回头多看一眼,忍着脚腕的疼痛离开,又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又岂会不懂,也就只有自己那个傻的天真的女人,会信那样的鬼话······

遇到那个人,当真是个意外,那样狼狈的一个人,脸上却带着世上最温和沉静的微笑,或有窘迫苦涩,却有着旁人没有的澄澈,第一眼看到他她就知道,他和自己不一样,他她我永远也成为不了的那种人,自己本来就不是不是什么善人,所以就该利用他,那会让自己比计划中更快达到目的,哪怕这原本并不是本意。

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她猝不及防的,她明知知他正气凛然,定然容不下她的诸多心机与算计,曾经的她便是靠着他这般的正气一步步走上来的,可如今她怕他,她未曾想会暴露的这般快,也低估了他对这种不入流的心计的厌恶,为了走到那个位置已失去了太多,她早已经不能放弃了,所以她不能继续这样被威胁,他的警告并不是没有限度的,他们之间的嫌隙已被人隐隐察觉了,所以·······

“嘿~阵子不见,飞上枝头,变凤凰啦?瞅你这衣服穿的,人模狗样的~”这只流氓总是这般不客气,可这真流氓,却比伪君子好的多,他倒也有些本事,能为此所用,那位,怕是乐的合不拢嘴的,不过这些,却与她无关,她要的,只是众人仰望而已,适当的时候,可以舍弃任何东西……

那些人总是用那般深情而羞怯的眼神看着他,她很漂亮,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时常映着他的影子,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也有人,会将他看的这般重,很多年后,他还记得他们她初见时,她因着他的一个笑而泛红的脸颊,于是在单独面对她时t,他愿意收收那副挂久了的笑脸,换上些许温柔,可原来上天对我这般苛刻,冷,从骨子里都泛着冷……

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那样一个小家伙,睁着大眼睛看他,咧嘴冲他笑,扑腾着手臂要他抱,他眉眼间像极了那个女子,却又与也有几分相似,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去碰他,那女子总是笑他太过紧张,他只好勾起唇角,压下那股不安,等到那一日到来的时候,他已可以冷眼相待,已等了很久,计划了很久了,原本以为我可以等一辈子,可终究不是什么上天的宠儿,一切全都白费力气了。

黑暗袭来的前一瞬,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他这一辈子,算计无数,害人无数,有着无数的恨,无数的怨,他曾想过,出生时不曾经过洗礼的他,死后是否会变成恶鬼,如今看来,或许不必担心了,棺板重重合上,耳边是压抑着的嘶吼,他知道,很快会被他撕成碎片,被这个他亲手杀死的男人,被他的残躯,复仇地扯成无数肉块,于是又笑了,那样的话,就不会出去作祟了吧?

更何况,罔千年和粟娅合作,怎可能还有机会离开,恐怕连魂魄,也会被撕的粉碎才是

疼......

乱葬岗不同往日,明明是夏日,前几天还是燥热难当,今日也是下起了小雨,天也是阴沉沉的,自从那日自杀起,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也曾想到过往些许,转眼便忘,眼前一切倍感虚假,站在重生殡仪馆抬眸看着面前的人,又是那样的真实,不由苦笑,又看着棺内的自己,轻叹,见那一身玄衣之人弯腰从棺内轻抱起自己的尸身,也是不知作何感想,抬手想要触碰,不曾想手指穿过他的肩膀,微微一愣,也是如今这样怕也是无法触碰,道长亦是无法察觉,苦笑抬脚跟在他身边一路走至城外。

这雨不知何故,突然停了下来,天愈发阴沉,仿佛抬手便可触碰到这天一般,抬眸看着不知多久堆起的柴堆,见身边之人目中阴冷,感受到他心绪杂乱,终是将这毫无用处的尸身放置柴堆之上,从一少年手中拿过火把缓缓点燃,眼中的火光将这身体一点点烧尽,不由轻叹,侧眸看着身边之人,与他生活数载,从未见他如此状态,微微皱眉,轻言“道长,人终是要离开这尘世,身体终是一副躯壳,不必如此挂怀。”话语还未说完,却发现身旁之人从自己身体穿过,那人走向远处,站在原地,晃神片刻,自己也是傻,如今这般状态,他又怎么会看到,又怎么会听到自己所言,摇了摇头,转身追上那人。

孤身去了那个地方,落了一身伤还是被背了回去,满身狼藉尽数被瞧了去。

醒来是在何忆的卧房,手边似乎还磕着一个重物,顺着看过去果然是她。

昨宵的场景又浮上心头,一时羞愧缓缓往下缩了缩,却不想吵醒了何忆。四目相对,更是不知何处可容,何忆小声问余生你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他轻轻摇头不知该说些什么,何忆便这么瞧着,不自在低咳一声唤他。

“我已无大碍,你早些做自己的事情,别搁置了事务。”

不料反被她欺身,手腕被捉又挣脱不开。一时牵扯了伤处吃痛低吟一声,她才放开连声道歉。

余生宽慰一般轻抚何忆发顶,“并非你错,该是我道歉才是。确实抱歉,不该让你如此担心,又是一人逞能险些丧命。”

“时间可真快啊,好像还在昨天那时你故意带我走,然后恶狠狠地告诉我你喜欢我。”

余生敛眸回忆又不觉笑出声来,歪头对上何忆如墨的眸子,一眼陷落。

也不知当初怎么就如此容易让他得了便宜,转眸低笑,是不舍与情长。伸手握住他左手正言,这只是第一个一年,我们还有很多个一年、十年、百年。

何忆将他拉近,费力支起身子凑到他眼前,轻轻在人额间落下一吻。

“我原以为这会是一场啼笑皆非的闹剧,却不曾想我们的结果如此美好。”

“余生,我们白首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