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饮茶
两位老人在佛堂中横眉冷对，两道充沛气机交缠在一起，寸步不让，形成一股沛然压力，在佛堂中卷起一阵大风。
陈然盘坐在蒲团之上，顿时惨遭池鱼，沛然压力压在他的肩头，让他额头汗水滚落，脸色微微发白。
就在这时，那名衣着古怪的年轻沙弥端着三碗茶水从后院走了出来。见到这幅情形，轻轻一笑，自顾自步入威压肆虐的佛堂，面不改色的将茶水分别递到两位老人手中，最后一碗茶，递给了陈然，而他自己则两手空空走到枯槁老僧身后盘坐而下，丝毫没有要劝解两人的意思。
茶香四溢，气机沛然。
陈然顶着弥漫周身的庞大压力，端着茶碗的手无法抑制地发出细微的抖动，不过终归是没让碗里的茶水洒落一滴。
他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枯槁老僧身后那个穿着赤色僧袍的年轻沙弥，瞳孔微缩。
只见他盘坐在破烂蒲团上，面不改色的取下胸前的漆黑佛珠缓慢捻动，笼罩佛堂的沛然威压，似乎无法给他带来半点压力。
“哼！”
白眉老头冷哼一声，左手端着茶碗，右手双指并拢如剑，在碗边轻轻一抹，如同长鲸吸水，将碗里依旧冒着热气的清透茶水带起，在指尖凝聚成一柄细小水剑。
细小水剑在他指尖凝集成型，佛堂中顿时剑气肆虐！
沛然威压更胜一筹。
“老秃驴，让我来看看这一甲子时间，你都悟出哪些佛法！”
白眉老头屈指一弹，指尖那道剑气滚滚的水剑顿时激射而出，毫不留情地刺向枯槁老僧的眉心！
看着向自己刺来的茶水之剑，枯槁老僧松弛灰黄的脸上金光一闪而逝，竟是徒手向前一抓！
陈然一脸震惊的看着老人那只枯手抓在水剑之上，那柄足以洞穿金石的水剑，如同一条蕴含着剧毒的小蛇，在他手心激烈挣扎，四散的剑气冲击在他手心，竟然发出了一阵刺耳的金铁之声！
“哼！”
枯槁老僧冷哼一声，抓着水剑狠狠一握！
“啪！”
如同捏碎一节竹筒，佛堂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水剑之上的剑气顿时四散逃逸。
枯槁老僧摊开手掌，那柄蕴含着充沛气机的水剑，已经化为了一团冒着热气的温热水团，静静悬浮在他掌心上方一寸。
只见他张开嘴，手掌轻轻一抛，温热茶水便被他吞入腹中。
陈然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名老僧的强横手段，震撼莫名。白眉老头聚水成剑看似轻描淡写，但若是换一个生玄境的人来应对，只怕早已变成一具尸体了。
枯槁老僧轻轻晃动手中的土瓷茶碗，开口说道：“你们道宗的人不是喜欢将‘来而不往非礼也’挂在嘴边么？老僧若是不回礼，你岂不是又要说我不给你面子？”
白眉老头哼了一声，“老秃驴，尽管放马过来。”
枯槁老僧轻轻一笑，面色陡然冷峻，身为佛门高僧，但他身上却是散发出了一股浓烈的杀伐之气！
只见他轻轻晃动茶碗，速度越来越快，温热茶水随着他的动作在碗中高速旋转，瞬间便形成了一颗黄中带绿的浑圆水珠，如同一颗佛门高僧圆寂后留下的佛骨舍利，在碗中滴溜溜旋转不停。
“嗡——”
陈然头皮炸开，浑身汗毛倒竖。
在他的感觉中，满堂泥塑佛像似乎在这一瞬间都活了过来，数十尊佛像似乎将目光凝聚在了自己身上，耳边突然响起一阵低沉庄严的梵唱。
枯槁老僧低头看了一眼碗中的浑圆水珠，眼中的杀伐之意更加浓郁，但苍老的脸上却是一片慈悲浩然之色。
这一刻，他不再是临高城百姓眼中那个既能算姻缘，又能测子嗣的老和尚，而是变成了一尊能够降妖伏魔的狂暴罗汉。
只见他手腕轻轻一抖，茶碗中那颗浑圆水珠顿时飞了出去，飘至白眉老头头顶，镇压而下！
枯槁老僧徒手捏碎锋利剑气，白眉老头自然也不甘示弱。
只见他双指并拢成剑，抵在头顶镇压而下的水珠之上。
下一刻，佛堂中那数十尊泥塑仿佛真正活了过来，无形中有数十道浩荡佛威加诸于白眉老头身上，陈然离得不远，顿时就遭到了波及，浩大压力将他笼罩，肩膀一沉，手中的茶碗轻轻一晃，茶水溅起。
盘坐在枯槁老僧身后的年轻沙弥扭头看了一眼溅起的青绿茶水，眼神微微一凝，脸上隐隐有些肉疼之色。
陈然稳住身形，顶着庞大压力，将元气聚集在手臂上，茶碗轻轻横移，将那些溅起在空中的茶水又接回了土瓷茶碗中。
年轻沙弥眉头一挑，似乎有些诧异。
数十道浩荡佛威加诸于身，白眉老头的身形微微一顿，脸色凝重，忽然低喝一声，一股沛然气机从他体内宣泄而出，白袍鼓胀，猎猎作响，庞大的气机顿时将那数十道浩荡佛威尽数冲散，紧接着并拢成剑的双指之上剑气肆虐，猛地向上一顶！
轰隆一声，地面轻轻一震，年久失修的古寺簌簌震落一层尘土。
待得灰尘散去，陈然只觉得身上一轻，抬头看去，只见白眉老头并指成剑，抵在那颗镇压而下的水珠上。只不过刚才还充满了浩荡威严的舍利佛珠，此刻已是威能尽失，被充沛的剑气包裹着，悬在白眉老头指尖。
白眉老头抬起那只空碗，双指微动，那团被剑气包裹的茶水，哗啦一声落入了碗中。
他轻轻拍了拍一身白袍，举起茶碗一饮而尽。
两个甲子未见的老友，一见面就针锋相对，可最终还是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白眉老头拍了拍衣袍，又坐了回去，回头看了一眼陈然手中那一碗已经凉透了的茶水，轻声说道：“喝了吧，这老秃驴的茶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尝到的东西。”
枯槁老僧和白眉老头都收敛了气机，陈然终于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腹诽道，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听到师傅的话，不由得眼神一凝，看着碗中仅有一丝余温的青绿茶水，心想难道这普普通通的一碗茶还另有玄机？
枯槁老人突然开口道：“茶水越凉，越是要慢点喝。”
陈然轻轻点了点头。
在三人的注视下，陈然举起茶碗轻轻嘬了一口。
凉茶入口，唇齿留香。
可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然而，正当他心生疑惑之时，刚才那一小口茶水流进腹中，突然化为了一道精纯能量，一股恐怖的冰寒之气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一紧，鼻孔中喷出两道寒气。
陈然浑身凉透，五脏六腑中却又充满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舒爽之意。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碗色泽青绿透亮的茶水，庆幸自己听了枯槁老僧的话，没有学着两人一饮而尽，要不然的话，自己现在恐怕已经变成了一块冰疙瘩了。
枯槁老僧微微一笑，慈眉善目，和刚才聚水成珠，满身杀伐之气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他捻动佛珠，缓缓说道：“隔十息喝一口，小口慢饮。”
小半个时辰之后，土瓷茶碗终于涓滴不剩。
陈然闭目盘坐在破烂蒲团上，头顶寒气袅袅，呼吸之间，寒气如龙。
又过了半个时辰，陈然的面色终于恢复了红润，那些彻骨寒气，已经彻底融入了他的四肢百骸中。
“呼……”
他缓缓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
最后这一口气，却不再是寒气，反而炙热如火。
陈然心中明了，这股火气，多半就是隐藏在自己体内的火毒了。
他站起身来，双手合十，对枯槁老僧躬身一拜，“陈然多谢大师赐茶。”
枯槁老僧微微一笑，对他摆了摆手，说道：“小家伙你先别急着谢我，你体的积藏的火毒虽说不至于立刻就要了你的命，但已经颇为严重了，刚才那一碗菩提寒茶为你驱散的火毒恐怕不足十分之一。你先告诉我，你体内的火毒是从那里来的？”
十不足一。
陈然面色微变，巨阙在他身边还不到一年的时间，竟然已经积累了这么多火毒。
白眉老头对他说道：“把巨阙拿出来给这老秃驴看看。”
陈然点了点头，心念一动，造型夸张的巨阙重剑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枯槁老僧和那个模样清秀的年轻沙弥，看着陈然手上那把通体暗红，宽若门板的恐怖重剑，眼中都有惊异之色闪过。
枯槁老僧从盘坐的蒲团之上站了起来，来到陈然面前，伸出那双枯瘦如柴，布满斑点的手，接过巨阙。
“好一柄杀人利器！”
他提着巨阙掂了掂，一脸诧异的将陈然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说道：“小家伙力气不小嘛。”
陈然腼腆一笑，反倒是白眉老头在一旁仰着头，一脸得意地哼了几声。
枯槁老僧没有理会他，凝神打量着这把造型夸张的，良久之后，缓缓叹道：“可惜呀，可惜……”
他回头对白眉老头问道：“打造这把巨剑的铸剑师还在吗？”
白眉老头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极少能在他脸上见到的钦佩之色，叹道：“打造巨阙那位剑师名叫欧冶天机，不过那已经是七八百年前的人了。”
枯槁老僧轻轻拍打着暗红剑身，缓缓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把巨剑的确拥有绝世之资，但它的剑灵虽然强大凝练，却充满了狂暴之意，火气深重，可见这把剑在成剑之时，根本没有淬炼过剑灵。此剑常伴主人身边，剑灵之中所蕴含的火毒与狂暴之意，就会逐渐侵蚀主人的身体，造成极大的隐患。”
他将巨阙交到了陈然手中，长叹一声。
绝世之剑，亦是噬主杀戮之剑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