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染。”天宁儿朝他喊了一声，那人微微动了动，侧过身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天宁儿见状连忙迈开脚步走向他。

“你怎么出来了？”天宁儿边弯下腰坐下，一边又侧过头望着他微微露笑。

然而他只是淡淡瞄了他一眼，便瞥过头沉声道：“睡不着，出来吹吹风。”

风？天宁儿忍不住笑，这真是他听过最敷衍的借口了。不过莫染不想说，他也不会多问。只挨着他坐下，一起望着眼前的湖水。

“你……是怎么看出灞苏的。”静坐了片刻，天宁儿忽然开口问道。

莫染闻言瞥了他一眼，“你很好奇？”他说罢，勾唇自嘲地笑笑。“倒也没什么……只要能看到表象之内的事物即可了……”

“啊？”少年的声音很平淡，却说着天宁儿无法理解的话。他疑惑地望着莫染，那个不过十七岁的少年，他说出的话却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所说的一般。

“万物有道，那个人也不过是因道而行。”莫染说着叹了口气，眼神一时间变得有些悲恸。天宁儿看在眼里心里愈发疑惑了，他这是怎么了？

可是还没有等他询问，却听那少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嘀咕道：“或许……是我错了。”天宁儿一愣，身边的人忽然站了起来，白衣翻飞，少年转过身慢慢走回屋内。

天宁儿也连忙起来跟上他，他看着他，少年的背影在这浓稠的夜色里显得瘦弱单薄，远远望去就像整片厚重的黑夜都压在他单薄的肩膀上。

回了房间，在房门口就见莫染正呆着。天宁儿不由得疑惑，抬眼探入屋内，就见吴一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正骑在尹羽身上，双手抱着被子捂着他的口，大有一副要把他给活活捂死的冲动。

“……”天宁儿汗颜，原来刚刚他出去不久尹羽居然醒了，然后又睡熟了，这一次他的吵闹声更大了。

吴一心原本想人想得睡不着，好不容易有一点倦意又被尹羽给吵没了，所以气得要把他给捂死。

不过拜这二人所赐，在加上那原本被天宁儿放好的冉冉和方信义二人现在切换成了“大”字睡法，本来就狭小的床榻彻底没有任何可以睡觉的缝隙了。

门口的少年叹了口气，天宁儿见他走进屋内随便找了个椅子撑着头睡。这下好了，只有他一个人去解决床上的四个家伙了。

就这样，时醒时睡到了天亮。

天宁儿终于知道莫染的做法是对的了，因为他忙了大半夜，结果到快天亮的时候大家都老实起来，全部自动滚回自己的床榻睡得好好的。

次日清晨最早醒来的是尹羽，昨天晚上除了方信义和冉冉睡得最好的就只有他了。

他醒来，看着那撑着脑袋坐椅子睡觉的莫染像是“咦”了一声，继而垂眸“咦！”的更大了一声。

只见天宁儿竟然是坐在他们床脚下睡觉的。其实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昨夜床上的“战场”太激烈，他根本上不去。

或许是尹羽这一声“咦！”太大了，一下把吴一心给吵醒了。吴一心便爬起来，一脸幽怨地盯着尹羽，面色漆黑如墨。

“哈哈，一心你好重的黑眼圈！”尹羽见他眼下一大片浓稠的青色，不厚道地大笑起来。

“你还好意思说！”吴一心勃然大怒一下从床上炸起来，咆哮着冲尹羽扑去。尹羽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两个少年就一起滚下了床，“轰！”地一声把天宁儿和莫染都给吵醒了。

天宁儿还迷迷糊糊地，只听身边“轰隆轰隆！”地响，他一呆“地震了？”

接着就听吴一心的咆哮：“我嫩死你我！”还有尹羽地怒吼，“你脑子有病啊！大清早的被鬼咬了！”

天宁儿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呆在床脚下望着跟前两个涨红着脸扭打成一团的少年，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他看到莫染走来，站在吴一心他们跟前眼神冰冷地望着底下的两人。

“三。”

一声冰冷的报数，很快被吵闹声所吞噬。

“二。”

吴一心和尹羽已经扭打得不可开交，猩红的眼已经掐住彼此脖子青筋暴起的手，好一幅不把人掐死誓不罢休的气势！

“一！”随着最后一声响起，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唔唔！”底下的两个少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莫染捆了起来，全身被绑成了根粽子，就连口都被布塞紧了。

吴一心被捆得难受，在地上扭动着努力抬头望向自家大师兄，一脸祈求，可惜后者直接无视了他。只转身对天宁儿道，“用膳吧。时间不多了。”

食过早膳，一群人又慌忙赶去比武场。那里早已是一片热火朝天，昨日黄昏还是冷冷清清的擂台此刻已经挤满了人，台上台下站满了各种的弟子。

“啊，你们怎么才来？”告示栏前，顾世林回头看见他们，兴奋地朝他们挥挥手。

天宁儿见了，也笑起来，回头对莫染他们道：“走跟我去看看我们要跟谁打。”他说罢，连忙迈步前去。

顾世林喊罢，他身旁的洛合欢却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一转身冷冷道：“无趣。我自己去比试了。”

“啊？师姐……”顾世林闻言刚想喊住她，奈何女子已经迈步走开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同他说。

天宁儿他们已经来了，顾世林便退开身子朝他们笑笑道：“还好，第一场没有跟你们打。”

“怕输？”吴一心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啊哈哈哈……”顾世林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干笑两声，连忙离开。

吴一心也不理会，抬头看着眼前红色的告布。第一分宗在第一行最容易辨认，那么……他们所对战的宗派是第五宗！

“居然是昨天那个老头的宗派，他看到我们该不会在下面使诈吧……”尹羽撇撇嘴，神色有些不自然。

吴一心也皱起眉头，他倒不怕那五宗老头儿使诈，只是其他宗派的人都有师父坐阵，唯独他们天明山一个人都没有。

仿佛看出了少年们的心思，天宁儿朝他们笑笑。“昨天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们，其实这次坐你们椅子的人……是我。”

“哈？！”

眼前一晃，一群人就已经集聚到了铺着红布的擂台之下。第一分宗四个字的名号果然不小，一下就吸引来一大堆旁观者，但是除却去看第一分宗的风采之外，更多的是为了看这次难得一见的奇景！

只见一张被一群少年团团包围的椅子中。天宁儿干笑着看着眼前一个个面色漆黑的少年，手足无措得很。

“来，好好解释解释……”吴一心是这群少年里面色最黑的那一个。在他黑得看不见五官的脸上，一双眼睛冒着红色的凶光，活像一只怪物。

“我我……是你们师父叫的……”天宁儿哭笑不得，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在下并没有想要冒犯各位的意思啊…”

看到天宁儿被包围，心梦也急了，可是她挤不进去只好在外围挥舞着手急叫道：“真的，师兄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我们不要误会了他！”

“那你自己的比赛怎么办？”冉冉皱着眉头担忧道，“你们三宗是对战六宗的，你不用去吗？”

天宁儿哭笑不得道，“家父因为屡次犯戒，宗主去年年头让他把天恒门让给我了。而按照会试规矩，宗主是不得也不用参加的。”

“啊？！”

这下换成是这群少年哭笑不得了，天老头这家伙整天都在做些什么啊，天宁儿怎么这么倒霉成了他的儿子。

另一边的比武场，天恒门的人却已经崩溃了。由于他们的门主要去帮天明山坐阵，导致他们自家的椅子是天老头坐的。

这也就直接导致整个擂台都乱成一团糟了。六长老负子丹此刻正气得面色涨红，满练武场地找那闯祸后就跑的老头子。

当然那是后话。

“当当！”远方钟声敲响，众人也抬头望去，就见天边忽的出现了一道晨光，紧接着一群飘着白袍的人便从天边缓缓降落。

“宗主！”底下的人连忙朝何莫清鞠躬，那人便点点头示意，而后落在了整个比武场中央的高台上。他将在那里，观看全场所有人的比试。

尹羽见状用手肘捅了一下莫染，侧头朝他轻声道：“大师兄，你爹来了。”

莫染瞥了他一眼，“嗯。”了一声便没有继续看他了。

“当！”又是一声钟声响起，紧接着一道金光便忽然从比武场中央的高台升起，紧接着那金光越升越高到达了最高点时忽的一裂，迸发出无数点光线滴落在底下的众人身上。

“这时什么？”冉冉好奇地看着周身的光芒，再抬头就见身边的人也是一脸的惊喜。

天宁儿见了忍不住笑道，“待会看看就知道了。”

他话音刚落，那些环绕在众人周身的金光就变成了一条条如同符咒一般的黄纸，在空中悬浮着。

“那一张吧。”少年们便伸手抓住环绕在自己周身的纸条，就当他们的手指触碰到纸张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力量便从手指处传来。

“怎么…”莫染一愣，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到了擂台上，他的对面也站着一个同样一脸懵的人。

冉冉他们却没有飞起，一脸疑惑地在下面看着。

“还没到你们，下一场大概是方信义。”天宁儿倒在椅子上，他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张写满名字的红纸，此刻他正看着那张纸。

“诶？”一旁发呆地方信义终于有了反应，他吃惊道：“我没有拿纸条。”

他这话一出，众人的头上仿佛都冒了一颗大汗。这家伙，为了不比赛偷懒连纸条都不拿。

这时只听天宁儿的声音，“真巧，隔壁二宗也有一个人不拿，好像叫什么……蛋？好奇怪的名字……”

底下的人还还恍惚着，台上的人却已经开始比试了。

莫染第一次站在擂台上，他望着底下那无数双仰望的眼睛，眼神又变得淡泊了许多。

明明答应过自己，不会入这江湖。答应过师父，不为争强好胜。唉……终究还是食言了。

对面五宗的人却疑惑，他看那少年半天都不开口也不动只傻站着以为他是怕了，便开口嘲讽道：“少宗主，这是比试台就不分名分长幼了，到时候要是我不小心得罪了，您日后可不要怨恨我。”

还未开始便这么说吗？真是个狂妄的人呐…

“……”莫染掀起眼眸，暼了跟前的人一眼。

那人约莫二十有七，长得倒是魁梧雄壮，多半比较耐死，看来待会儿可以死里打了。

他不知道少年在想什么，只觉得自己这样说眼前的少年都不敢反驳，顿时更加得意了。心道，这小身板多半连剑都提不起，也亏的是一宗人少，不然还是来不了的。”

又是一声钟响，比试正式开始。

莫染无奈朝他微微颔首，“第一分宗莫染，还望赐教。”

那人不知道，身体已经弯了下去，“第五分宗蔡袁，还望赐教！”

然后等到他起身，见莫染只是点点头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整张脸都发红了。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臭小子！他在心里怒道，手上的巨锤狠狠地压在了擂台上。

对面的少年背过手，默默抽出了一把普通的剑。不是他的凌云，而是一把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剑。

冉冉愣了一下，朝方信义道：“怎么不是凌云？”

方信义闻言摇摇脑袋，低下头朝着冉冉小声道，“那日我看到子染让五师弟去把他的凌云带走了，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吴一心耳朵好也听到了，他顿时想起来，对啊，出了仙乐宗大殿之后就不知道五师弟跑哪里去了。那天夜里也没有回来，看来得去问问大师兄了。

蔡袁不知道莫染是什么意思，整个人却更加生气了。就算莫染再怎么看不起他，也不该拿这样的一把剑来羞辱他吧！这……压根就没有把他当做对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