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卫城
作者:沐剑天心      更新:2020-01-17 20:35      字数:2099

初春时的小雨,飘飘渺渺,如烟如雾;暮色中的山谷,朦朦胧胧,如梦如幻。

卫城宽敞的大厅内,香烛缭绕,灯火通明;氤氲的烟雾中,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城主青义端坐主位,这位年过半百的侯爷,精神矍铄,体格健朗。然而作为晚宴的主人,今日却始终面带愠色,沉默寡言,丝毫没有宴饮的兴致。倒是东面首座之人屡屡举杯相庆,把酒言欢,使得场内沉闷的气氛不至于凝滞。

不过与会者均为青义亲信,大家也素知眼前这位侯爷个性直爽,遇事冲动,更何况是这样的事情,任谁都会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平。

卫城为龙朝中部重城,位居凤歌林地。由北、东、南三座城池环绕凤朝陪都凤歌城而建,其中以东城为主城。

血神亡后,龙朝兼并凤朝大地,武王册封玄凤后裔玄禄为凤歌城主,祭祀凤朝先祖,管理凤朝遗民。武王惧东夷来犯,便分封胞弟青义、青知、青处三人分别为东、南、北三城城主,拱卫凤歌城,名虽为卫,实则为监。

凤朝为血神奴役近十载,流民失散,文化摧残,根基尽毁,名存实亡。然其立国数百年,影响远至四夷,龙朝亦曾尊其为宗主。今龙朝乘其国弱而吞并之,虽为大势所趋,实有不义之处,故未能服众。武王不得已而建卫城,以镇其民,以防其变。

酒过三巡,青义教停歌舞,屏退左右,愤然谓众曰:“昔者,天下初定,四海之内唯此处暴乱频起,动荡不安。先王日夜忧叹,故我兄弟三人自告奋勇,同众卿出生入死,披荆斩棘,镇守险境,以解王忧。时至今日,犹未懈怠。

不想先王早崩,青礼竟自佩青龙剑南面称孤,侮慢天子,擅作威福。心腹之人无尺寸之功,却领机要之职。我等劳苦功高而无所封者,乃其意在谋逆也。我欲起义兵,清君侧,诸君之意若何?”

卫城虽大,毕竟只一方诸侯,城不过三座,军不过万人,如何能与天子六军抗衡。兹事体大,座下众人面面相觑,皆不敢出声。

青义大怒,叱曰:“汝等皆受先王之恩,食天子之禄,岂欲奉青礼为王焉?”

只见西面首座之人出曰:“四哥(青礼)既为臣子,却不北面称臣。王兄乃其兄也,却不能入京佐政。足见其包藏祸心,目无尊法之甚也,我等岂能忍之。

然其总摄朝纲,百官俯首,六军听命。我等若仓促起兵,恐力不能敌,反为其所害。如此,则天下更有何人能救天子于水火?愚弟以为,此事宜从长计议,徐图良策,再做打算。”

原来此人乃太王嫡八子,青义之弟,北城城主青处,其为人谨慎,善识大体,不喜争强好胜。

众人听罢,皆以为善,唯东面首座之人不表,兀自独酌。此人亦青义之弟,太王之子,排行第五,南城城主青知是也,其人足智多谋,能言善辩,素与青礼不和。

青义乃谓之曰:“五弟向来多谋,今独不言,可是另有高见?”

青知微微一笑,谓众人曰:“吾有一策,可安天下,诸君愿听否?”

众曰:“愿闻其详。”

青知眯着眼说:“诸君何必劳神苦思,尽可饮酒欢歌,只待王师来伐,然后肉袒牵羊,负荆请罪,则上可免国难,下可保家人。天下太平亦是为天子尽忠矣。至于青礼篡位与否,此乃天命非人力可定也。”

“我等何罪,以致王师来伐?”众人急问。

青知对曰:“岂不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乎?诸君战功卓越已胜于六卿,手握重兵而不服王命,此罪莫大焉。况青礼素恨我等,今其得志岂肯罢休。今日堂上之言,若有半句传入其耳,我等必无葬身之地。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纵使诸君并无反心,其欲加罪于诸君,何患无辞?届时,王师天降,我等如不系颈以降,唯引颈就戮耳。”

语毕,众皆愕然。忽见堂下一虬髯大汉怒发冲冠,拍案而起,大义凛然,慷慨陈词:“大丈夫忠于天子,报效国家,岂能屈身事贼,致使天子受辱,忠臣受戮。我等若不进京勤王,则我龙朝天子威严何存,将士铁骨何在!”

青义闻之大喜,举盏相敬,曰:“卿忠义如斯,社稷幸甚,天下幸甚!”又环视众人,厉声曰:“诸位以为勤王之事若何?”

众人颤颤,皆曰:“愿听卫候号令。”

青知因谏曰:“如此,可立血书为证。众人一心,起兵入京,攘除奸凶,还政天子,则诸君皆为社稷之臣也。若有泄此密,有违此誓,则天人共戮,万劫不复。”

青义乃取素绢,立誓于其上,传于众人咬指书名。事毕,青处谏曰:“今已立誓,当思破敌之策。”众皆然之。

青知乃曰:“诸君勿忧。彼军虽盛,若将帅失和则不攻自破;我军虽弱,能上下一心则无往不胜。吾观王师诸将皆有名无实之辈,青礼所能倚仗者唯太保一人耳。太保忠义,世所共知。青礼僭越犯上,其必不心服,倘再遣人从中间之,使二人异心,则青礼便如雄鹰折翅,猛虎断牙,何足惧哉?

况青礼欺君罔上,专权弄国,自是人神共愤,天地难容,我等兴仁义之师,讨奸佞之贼,正是上合天意,下应民心。自天祐之,吉无不利。”

众人听罢,如释重负,豁然开朗,一个个喜笑颜开,神清气爽,皆拍手称好。

青义见状,喜上眉梢,抚髯笑曰:“五弟所言,甚合吾心。我得五弟相辅,诸君相助,何事不成。即日起,诸君当广积粮饷,勤练兵马,以备战事。再使人于王城散言‘青礼将不利于王’,以乱其军心。待其有变,则拟檄文布告天下,集四海义士同举义旗,共讨国贼。‘’

众皆应命,于是青义教人添酒回灯重开酒宴,众人推杯换盏,痛饮达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