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秋延
作者:暹罗猫团子      更新:2020-01-24 06:18      字数:3240

容昭被催生了。

成亲多久了还没孩子,容慕以前是不问,问起来就是个事。

容昭苦哈哈地回去搞人命关天的大事去了,留下容昀一个人在屋外老老实实跪着。

容慕也不理他,就晾着他,等他自己知错。

天色已晚,入夜后景惠打发人来问了一句,容昀眼巴巴地等着他阿娘来救他,结果景惠问清楚是容慕在教育儿子以后,就不管了。

容昀:qaq

太学设在文华殿旁边,是另辟出来的一座学府。相对于这九重宫阙,学府实在是太年轻了。

有朝气,出闹剧。

其实太学真要是设在文华殿,什么容昀宋谌章,王琪梁秋延,惹事前都得先掂量掂量,有没有胆子,有没有本事在亵渎文华殿。但,文华殿旁边搭起了来的草台班子,大不了去跪文华殿孔子像。

不是没有一颗惹事的心,是缺了带头找事的人。

如今惹事的人来了,小二爷容昀。

容昀之前算计着王琪在骑射弓马课上和梁秋延结结实实打了一架。王琪当然是被罚了,学正看着梁秋延挺凄惨的小模样,再回想一下平日里漱冰濯雪般的少年,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张口就要安慰梁秋延。

梁秋延能等着学正给他拉仇恨么,必须不能啊。

梁秋延及时开口,说自己也不好,不该和王世兄切磋拳脚,一时忘形,理当一起跪文华殿的。

不算多大的事,顶天了是场闹剧,也就是学宫设在禁城之中才要罚的狠一点,不然,哪个学舍没有打架斗殴,上房揭瓦的事呢。

梁秋延自问这算是无妄之灾,不干自己什么事,跪了一夜还和王琪拉了一个不打不相识的关系,又收获了一个路人粉,少了一个路人黑,怎么也算是挺成功的,谁想回府就看见阿爹梁楚黑了脸。

梁秋延心里先怯了三分,回忆一下有没有哪里做的不好,错也认了,罚也吃了,善后找补的也算成功,虽然打架输了是很丢脸,但他本来就不擅长啊,这几年也有勤练武艺,难道是他偷偷掐了王琪几下的事被父亲知道了?

的确不是君子所为,当时就是气狠了……

梁秋延也不问,跪下先认错,总之肯定是自己有不好的地方。

梁秋延昨晚在文华殿跪了一夜,今早腿上已经紫了,又应付王琪半宿,精神也不太好,这会儿纯是强撑着,不过也快不行了。

今日是学宫旬休,王琪还挺会挑时间的,梁秋延脑子有些混沌,不知道胡乱在想些什么。

梁楚在上面看着梁秋延这可怜样,再多的火气也散了。

又想起蒋氏挺着肚子躲在屏风后面偷听,延哥儿回来前就拉着他切切叮嘱,生怕他把延哥儿怎么样的忧虑,梁楚也会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待延哥儿太苛刻了些。

梁楚命人把梁秋延背回屋里躺着,又请了府医给梁秋延开了些白药让小丫头给他抹着。

蒋氏看了一眼延哥儿两条腿膝盖往下的青青紫紫,捂着嘴就出去了,梁楚想,大概是又躲着哭去了。

蒋氏一向心疼延哥儿,怀孕后泪点越来越低,梁楚起先还劝过几回,这会儿他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就顾不上蒋氏了。

梁楚一开始听说这事时,又气又急,怒气下更多的是担忧,一晚上也没缓过来。

梁秋延跪文华殿,一晚上没回府,梁楚跟蒋氏也无言对坐了一晚上。

蒋氏有时候躲出去抽抽搭搭无声地哭,哭完了补好了粉再回来。蒋氏隔一会儿偷瞄他,大约是想看着他心情怎么样,好劝上两句。

不过蒋氏一晚上也没找着他心情还算可以的时候,门上人来报说少爷出宫门了,蒋氏着急了,不管不顾拉着他颠倒混乱地说了一堆。

梁楚看出来蒋氏是真怕他在梁秋延回来后再罚他,正因蒋氏情真,梁楚才越觉荒谬,自己平日待延哥儿,真的这么差么。

梁楚记得自己在延哥儿小时候没怎么关注过这孩子,好像启蒙还耽误了,后来一直也淡淡的,梁秋延有些怕他,梁楚知道。

后来梁秋延入太学,称得上一鸣惊人了,入了皇帝的眼么,虽说只是赞了一句,但也不容易啊。上一个入了皇帝眼的陆照临如今怎么样呢,梁秋延一时处在无数溢美之中。

那是梁楚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自己这个庶出的长子,虽然眼里闪着渴慕的光,但面上还端得住不骄不躁的样子,梁楚记得自己当时大约是笑了的,夸了一句,好。

梁秋延不负众望,但众望里不包括他的父亲,梁楚对他其实没有什么期望,唯愿无灾无难。

大约是不成了的。

无灾无难,太学里一枝独秀梁秋延,怎么可能。

风头无两,风口浪尖。

梁秋延觉得自己无辜,在梁楚看来全是他自找的。平时没出事是他运气好,一有事可不就冲着他来了。

活靶子竖在那,又显眼又好欺负,别人想挑事,不找他找谁。

当初送他去太学,想着他年纪小,估计也出不了头,就没提过这些。梁楚送梁秋延入太学,是为了给他寻个出身,不然一个庶出,日后能有什么好前程。太学里滚过,不管怎么样,说出去,也是曾侍读宫中,听学文华,稍微也能唬一唬人,以后也好周全。

谁想到梁秋延直接成了郡王以下第一人。

再出色也年幼,梁秋延一个庶子,真要有人想下死手,多少手段捏死他。木秀于林却根基浅薄,在梁楚眼里,梁秋延已经很危险了,他还一无所知甚至沾沾自喜。

少年敏慧,博学又好学,不自傲,不自满,人情上也练达,谦逊有礼,温和识趣,虽还有些不足之处,同辈中也算佼佼。

梁楚恐他少年夭折。

今次敲他一记,但已经走到今天,再想改弦易辙是不可能了。

路只能自己走下去,千难万险等着他,梁楚想,自己能帮他到哪一步是哪一步吧。

以后若是他真能像陆照临一般真走出来,也不必指着自己这个父亲了,要是走不出来,跌了摔了,梁楚自然会拉一把,但能不能救下,不好说。

梁楚在书房里又静坐了一个白天,手里拿着书,半个字也没看进去。

这边梁秋延睡了一天,半途还起了烧,都是老毛病小意思,房里丫头不慌不乱,一面去报蒋氏,一面喂水擦身。

蒋氏匆匆赶到梁秋延的院子,才发现梁楚居然已经到了。

难得,稀奇,蒋氏道了声,“爷?”

梁楚点头,温声,“阿沅先回去吧,别累着了,延哥儿这边有我。”

蒋氏抚着肚子,应下了。

东阁里皇帝正和容慕对弈。

宋承徵执黑,两人杀的难解难分。

容慕琴棋书画都是出色的,倒是宋承徵在弈棋一道算不上十分精通。不过容慕从小练出来的怎么让皇帝赢的困难,先帝棋中国手,容慕不知道惜败过多少次了,这会儿陪天子下棋,容慕还能分心想着容昀的惹出来的事。

想瞒过皇帝是不可能的。

容慕很清楚这禁城里没有什么是皇帝无法知道的,区别只在皇帝想不想知道。等皇帝饶有兴致地亲自数出来赢了半子,侍者上来收拾了,容慕也斟酌好了要如何开口。

宋承徵就等着容慕开口呢。

宋承徵一早就知道容昀在太学里捣乱,少年精力旺盛,有劲没处使,宋承徵心情好的时候还有闲情想容昀是不是房里少了两个丫头。

算一算,阿姊这个儿子是祥平十一年生人,如今也十二了,不小了啊。

宋承徵没打算追究什么,只要态度良好,都是自家人,也不是什么大事,抬抬手就过去了,没看学正报上来的时候王琪和梁秋延都只是在文华殿里跪了一夜么。

宋承徵这会儿心情就很好,和容慕下棋是很爽的,尤其是你明知道容慕是让着你,但还能下的有来有回,惊险刺激,容慕这份本事,也是难得了。

容慕正要请罪,外面侍者匆匆进来,递上题本。

宋承徵在和容慕进东阁时就说了闲事勿扰,这范围可就广了,一般二般的事这时候绝对递不进来,门外的侍从又不是傻的。

容慕正伴君,侍从不愿得罪了容慕是一,更多的是皇帝明显想放松,想歇着,你好死不死把公事往上递,那天子身边,你也待不长久了。

侍从进来时腿都有点颤,题本里没好事,皇帝现在心情有多好,看完心情就得有多差,这是个霉头,可不触还不行。

宋承徵的脸色果然不好了。

侍从心肝都在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糟心事,这会儿陆大人在外面候着,眉毛皱的能夹死某种完全变态的双翅目蝇科小动物。

皇帝起身,看了侍从一眼,侍从把腰弯到地里,答,“陆大人在呢。”

皇帝长长呼了口气,对容慕说,“子思啊,咱们走吧。”

容慕确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心思电转,一边应着,一边猜想,近来朝中无事,风也调,雨也顺,能让皇帝勃然变色,大约,是边境不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