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作者:头顶一朵花      更新:2020-02-02 03:02      字数:3591

作为修真界第一门派,同行中的楷模先辈,霄云宗向来都是以面面俱全包罗万象防范各种突发状态于未然作为宗旨的。

单从那七峰十六洞分工明确无所不习的景象,就能窥得一斑了。

有专攻阵法咒印的,通晓天命演算的,主习医术药理的,还有撸了袖子只管暴力碾压的。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也由此可见,霄云宗的创派祖师是个怎样神经有病的人。

然而这种种细致考虑中,并不包括要给自家弟子配备衙门官差所有的居家旅行查案打怪必备神器————搜查令。

杜若和晏辞对视了片刻,她诡异的从对方一派平静的脸上看出些许不悦。

“不经允许私自闯进人家内室总是不妥的。”她很明智的转移了话题,“更何况我们还只是猜测。”

“·····哦。”

杜若被噎了下,忍了又忍还是说道:“公子,其实你这种时候不是应该问我那该如何是好吗?”

哦是个什么意思啊喂,这么对话很容易把人憋出内伤的!

晏辞怔了怔,定定的看着她。

杜若让他带着寒意的眼神看的一个激灵,暗骂自己简直作死,这位是谁呀,是你能随便开玩笑的吗?

本想说点什么补救一下,谁知那人想了想,竟语气十足认真的说道:“杜······姑娘,那该如何是好?”

“······”

杜若对着他这么个面无表情的脸,好歹没笑出来。清了清嗓子强自正经的道:“虽然不能去人家房里,但我们可以去他屋外看看嘛。”

反正你身上有个可以定位妖气的好东西,若是当真有什么东西,离得那么近或许也能感应得到。

杜若弯下腰穿好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抬头就见晏辞皱着眉头似乎在想什么。

“晏公子,你······”

“你,你说的极是。”晏辞犹豫了片刻,有些迟疑的说道:“说的极是,就按你说的去办。”

“······”杜若只觉得十分感慨,到底是谁说我家恩公脾气暴躁生人勿近的,明明这么善解人意一点即通好相处啊!

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杜若大气都不敢喘,死死盯住司南印上的金珠,眼睛都开始泛酸了,那个圆滚滚的东西却依然纹丝不动的定在刻满符箓的底盘上。

晏辞缓缓睁开眼睛。

“如何?”

他的视线从司南印挪到她略微急切的脸上,轻轻摇了摇头。

杜若叹了口气,转而安慰他道:”其实也并不是没有任何收获,至少我们可以知道,那妖气是随着俞皓轩一起的。“

晏辞情绪有些低落的点点头。

杜若无比佩服如今竟然能从对方向来都是一种表情的脸上,分辨出不同的情绪变化的自己。

还真是可喜可贺。

她动了动蹲的太久有些发麻的脚,抬手去拽晏辞的袖子。

“好啦,我们先回房。”

后者一言不发的被她拉着往前走。

”等下。”

杜若余光一瞥,就见他雪白的衣襟上沾着几根枯草,忍着笑停下脚步伸手去帮他摘下来。

“别动,你衣服上带了东西。”

晏辞垂下眼睫,轻轻的嗯了一声,任她动作。

“好了。”杜若顺手拂平了他衣襟上的皱褶,往后退了一步,笑着说道。

俞皓轩屋后紧挨着山林,两者之间只余一道狭窄的空隙。他们两人本就勉勉强强硬挤进这地方的,她这么一退,眼看就要撞上满是泥土的山壁了。谁知就在下一瞬,身后的山土忽然裂开一道缝,她的后背并未触碰到任何东西,就这么直直的摔了进去。

下落的时间并没有多久,她也没有如预想般的那样,后脑着地跌得头破血流。

手腕被一只修长微凉的手握住,随即她的后背被揽过去,双脚缓缓踩到了地面上。

“晏公子?”杜若惊魂未定的问道。

身边那人放开手,应了一声。

她长舒了口气,这才安下心来。眼下这么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环境,若放她一人在这里,还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上去吗?”身边传来晏辞平淡的声音。

“诶?可以上去吗?”

晏辞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手扶住她的胳膊,紧接着她感觉身体一轻,就已经在半空中了。

“等!等等!”杜若让忽然的失重感吓得够呛,脚悬在半空中胡乱的踢着。伸出手死死抱住他的手臂,恨不得整个人扒上去。

“太吓人了,先放我下去!”

重新踩到坚实的地面时,她只觉得命都去了半条。

直到现在她才能明白当初应敛霜为什么对御剑飞行那么深恶痛绝避若蛇蝎了。

整个人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完全没有依托的状态简直要命好吗!

杜若平复了一会呼吸,估摸着朝晏辞的方向说道:“既然已经下来了,不如还是查探一下,说不定会有些发现。”

后者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她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一时间静谧的空间里只听得到她的脚步声。

杜若却觉得耳边有很多人在小声说话,语速非常快根本听不清内容,待她要仔细分辨的时候,又发现那只是由于太过安静而产生的幻听。

她莫名的觉得心里烦躁,好像堵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火气,脑袋里都开始嗡嗡作响了。

“俞家怎么会有个这样的密道。”她随口说道,企图打破这片压抑到难受的气氛。

晏辞沉声道:“不是俞家。”

“那是什么?”她反问道,心里的那股狂躁横冲直撞的在找着发泄口,骤然打断了正要回答的晏辞:“算了,如果是你们那边的事,还是不要让我知道了。”

黑暗中,两人俱都沉默下来。

杜若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就如同被泼了盆冷水一样,彻底清醒了过来,耳边的动静也尽数消失了。

她霎时手脚发麻,只觉得刚才那些情绪来的简直诡异,不过这么一会功夫,她贴身的衣物已经被冷汗打湿,凉的她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她想回头问问晏辞有没有什么异常,却忽然意识到对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出声了。

一定是刚才自己说话的语气惹他生气了,杜若心里十分忐忑,几番侧过头去看,却只能看到漆黑一片。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密道走到深处就愈加阴冷刺骨,脚下的路也开始变得坑坑洼洼。杜若摸着凹凸不平的石壁纹路,越走越觉得似曾相识。

“这地方,我好像来过······”

是了,这个暗道,这个暗道分明像极了当年她和母亲离开舒家的那条路。

杜若浑身抖得厉害,浑浑噩噩的抬腿往前走,好像是又回到了那个再也不愿意忆起的噩梦。

她神思恍惚的厉害,没留神前方凹进去的小水坑,脚下一崴就往前栽去。

身边的晏辞伸出手,将她稳稳的拉回来。

“多谢。”杜若低声说道。

他抬起右手,不动声色的虚虚护在她身后。

杜若的手指因为长时间摸索石壁变得冰凉,她往后面探过去松松的抓住了那人身上的衣衫。

晏辞顺着她的脚步停下,任由衣袖被拽住,似乎有些疑惑的等她接下来的动作。

她摩挲了几下手里光滑的布料,轻轻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

“对不起。”

“······嗯?”

“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

“······”

寂静的密道里,两人隔着浓重的晦暗面向彼此,耳边只有各自的呼吸声。

杜若再次小心的抬起脚,摸索着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没有。”

“······哦。”

两人又安静下来,往前走了一段路。

“我还是觉得,你刚才肯定笑了。”

“······”

这条路的终点是离信白洲足有三四里的襄宁江分支河道旁。

推开挡在出口那块腐朽的木板,眼前豁然明朗。这应该是河道的浅滩上,密密麻麻的芦苇连成一片,远远的几乎望不到边际。

“真是奇怪。”杜若诧异万分:“这条密道怎么会通向这么个地方?”

晏辞环顾了四周,将司南印放在身前,屏息闭目。

须臾,他睁开眼睛再次摇了摇头。

“还是没有?那没办法了。”杜若有些失望,撑着膝盖弯下腰来:“我们是不是走了很久?”

脚都已经酸了。

她捶着小腿肚,视线不经意往下一扫,被一小块淡黄色半透明的块状物吸引了目光。

杜若将它从地上捡起来,用手指擦了擦上面的泥土,放在鼻端嗅了嗅。

“想不到还能在这种地方闻到久违了的香味。”

晏辞抬头看向她,杜若摆手笑道:“别看我呀,晏公子,这就是块普通的香料,我随口感叹一句而已。”

她难得笑的这般轻松,眼角眉梢俱是愉悦。一阵轻风吹过,翠绿色的芦苇荡被带着仿佛泛起了波澜,仿佛秋水湖面般蔓延开去。

“咦?”

杜若往前紧走几步,堪堪停在浅滩的湿泥旁。

适才这阵风过,她忽然发现前方的芦苇丛里似乎空隙比其他地方的更大些。

晏辞和她对视一眼,伸手将她拉至身后,一挥袖子扫开前方的芦苇丛。

下一瞬,他脸上的神色骤变。

“怎么了?”杜若落后他半步,被挡住了视线,见他停在原地便有些好奇的踮着脚看过去。

晏辞迅速转身,伸手要遮她的眼睛。

可惜还是晚了。

躺在芦苇丛中的赫然是一具肿胀发白的尸体,胸腔被剖开一个大洞,本该是心脏的地方塞着杂乱的水草和破碎的衣服布料,看不出本来样貌的脸上半边皮肤都被掀开,一根铁楔直直的从颧骨戳进去,刺穿了他的后脑勺,死死的钉在了那块芦苇地里。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