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作者:头顶一朵花      更新:2020-02-02 03:02      字数:3031

杜若对着屋内豆大的烛火,呆坐了半晌。

如果她没有听错,从青衫人最后说的那句话中,便可以得出这样一个信息,那人明显是很清楚舒府中封印堕魂残典的事情。

与他一同的那个绯衣少年,不知在其中又是扮演的什么角色。

而且,那青衫人竟能察觉到她的存在,是不是可以说明,她先前所经历的并不只是一个梦。

比如,她的神魂离体,被召去了何处。

杜若感觉自几月前认识晏辞他们以来,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呈直线上升。具体结果可以表现为在她如今竟然能一个人坐在这里,一本正经分析自己先前做过的某个荒诞梦境。

怎么办,好像还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杜若苦中作乐的想着,倒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趟浑水不管她想淌不想淌,都已经被强行赶下河了。如今她只能期盼着自己命硬一点,好在这堆神神鬼鬼的夹缝中再多活两年。

虽然就目前的种种形势来看,这是个非常艰巨的目标。

杜若长长叹了一口气,听见外面街道还有喧闹声,估摸着时间也不算太晚,便打算出去看看另外几人。

她每次都是在紧要关头晕啊晕的,虽然她觉得人家可能都已经习惯了,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去打个招呼比较好。

然而才刚起身,她就感觉右边胳膊骤然一麻。

就像是一根小小的细针,刺进皮肉中,又很快抽了出来,如此不停的反复着。

她撸起袖子一看,却见先前莫名其妙出现在腕间的那朵艳色红花,此刻仿佛被染上了新鲜的颜料,越加红的耀眼,几乎要从她的手腕上淌下来。

而且,不知是否她的错觉,那几片花瓣比之先前,仿佛少了些。

她伸出左手轻轻抚上去,却被滚烫的温度骇的猛然缩回。

那处皮肤灼热的惊人,几乎触碰不得。但是自己那条胳膊却恍若毫无知觉一般,只能感到些许麻痒。

杜若无措的晃了晃手臂,一脸懵逼。

等等,我明明记得应姑娘说这玩意就是和个胎记没什么区别呀,现在这种要被烧熟的错觉是怎么回事啊喂。

所幸没过多久,她手腕上的温度渐渐消减,耀眼的鲜红也慢慢褪下,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杜若正对着那朵红花百思不得其解,房门就被轻轻推开了。

来人见她好好的坐在床上,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又要转身往外走。

“晏公子,你等等。”

杜若不由得庆幸屋内烛火够暗,对方才看不分明她现在头发凌乱不修边幅的模样。

晏辞依言,站定在原地,又将房门掩上了。

“先前那个什么黑雾一出来,我就动不了了。”她解释当时自己的异状,歉意道,“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无事。”

“……”杜若见他过来,又有些紧张,下意识的去抠床沿的木屑。

到底是说呢,还是不说?

晏辞余光里却是在看她,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她光洁修长的脖颈,昏暗的烛火下,她的侧脸愈加柔和。皱着细眉苦思冥想的模样,倒是难得让她添了几分天真。

先前她就像是被剥离了神魂的模样,着实让人吓得不轻。幸好后来经过几次查探,才发现她只是睡着了。

睡觉的阵仗也要这样惊天动地,晏辞在心底又加了一句。

果真不是个普通的姑娘……

杜若哪里知道眼前这人随便逮着她什么毛病,都能在心底扭曲事实顺便实力吹捧上天。她此时仍然纠结万分,犹豫不定的想着要不要将梦境之事说与他听。

这种荒谬的事情,便是放在几月前,自己打死也不会相信,肯定只当对方脑子出了问题。

晏辞也不催她,只静静的立在床侧,任她纠结。

杜若见他那样,反倒立马下定了决心。

“我先前做了一个梦。”她翻身而起,跪坐在床榻上,语气真挚道,“梦见有人问我,是不是法阵破了?”

换做另外一人听到这话,估计都会回一句,你怕是还在做梦哦。

但是晏辞可能脑内思维也异于他人,闻言非但没有质疑什么,反倒是异常认真的问道,“什么模样?”

“唔,记不大清了。”杜若见他毫无压力的相信了,便也放下心来。揉了揉额角,开始努力的回想,“似乎是白发,嗯······瘦瘦高高的好像,啊,对了。“

她一拍手,抬头道,“他的眼睛似乎坏了,蒙着层白布。”

晏辞缓缓点头,似乎一点都不意外:“果然是他。”

“谁?”

他抬手将杜若胡乱卷成一团的被褥展开,示意她好好盖上,方才说道,“陵初。”

“陵初不是······”杜若看着他的神色,不解道,“不是据说不见了吗·····”

“确实如此。”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言辞。“陵初当日不知何故,渡劫失败,神魂俱散。”

这件事她在应敛霜那里也听说过,便点了点头,也没有去打断他。

“但你既说那人……白布覆眼,发丝成雪,便是陵初无疑了。”

“那我见到的是他藏在某处的一缕神魂?”拜彩月那收藏了一柜子的话本所赐,杜若立马反应过来,并且做出了大胆的假设。

晏辞还当真思索了片刻,才摇头道,“不知。”

“……”

“但封印堕魂的咒印。”他随即又道,“也就只有他能做到了。”

杜若这是头回听他说这么多话,本想诱他再多说些。但正事一说完,这人便又变回原先沉默寡言的模样了。

“对了,或清……”她本想问或清和花不语现在如何了。但才这说出几个字,她就猛然想起在舒府时,或清几次看向她欲言又止的神情。

那时候事发突然,他应该是有很多疑惑想要问她的。

杜若偷眼去看晏辞,却见后者似乎也在蹙眉思索着什么。

她猛然噤声,不敢再说话。

这人心中恐怕也对她存着种种疑虑吧,是不是在纠结着要如何同她开口?

她不安的等待晏辞说话,询问也好质问也好,关于舒家的封印,关于堕魂的存在。

烛火已经燃到了尽端,在骤然亮了一瞬后,便彻底熄灭。

屋内重新归于黑暗。

“晏公子。”杜若等了许久,也不见他说话,只得低垂着头,轻声道,“你没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

晏辞侧过脸看过来,随即伸手探向她的额头,“可有不适?”

不,不是这个!

杜若猛然抓住他的手,鼓足勇气说道,“那我有话要对你说!”

在清源村时那个未卜先知的梦境,临余郡山洞里要用她血祭的法阵,还有那些总是出现在她身旁的妖修魔物。

以及,梦中这人寒入骨髓的剑刃。

“我大概,可能真的是个什么奇怪的东西。”

即便她找再多借口来开脱,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事情叠加在一起。到了如今,任她再怎么不想承认,也不能继续自欺欺人了。

“最近我时常会有些奇怪的感觉,也做过好多个这样乱七八糟的梦。”

她眼睛里觉得有些酸涩,下意识攥紧对方的手,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

“说不定,这些事情都是因我而起。”

这么说虽然有些太看得起自己,但她从温语鸢那次的事情开始,便隐隐约约察觉到对方似乎是有针对她的一些行为。

“······我也不知道我家那个咒印到底是什么,我爹是什么我也想不明白了。”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后,许久才听得晏辞轻轻回道,“嗯。”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给我一个嗯?

杜若被他这么敷衍的态度惹得有些着恼,尽管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想要对方一个什么样的回复。

她愤然抬起头,却猛的撞进对方如沉墨般的眼睛里。

那双往日里总是淡漠冰凉似乎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眸,此刻这么近距离的看过去,其中似是藏着许多未明的情绪。

杜若愣在当场,心中某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却越演越烈。

她知道可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但这人看她的眼神,分明像是······

她看着晏辞,话语不经大脑思考,便脱口而出。

“晏公子,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