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作者:双双双      更新:2020-02-02 04:28      字数:3003

红光一闪即逝。

两人所在的位置是顶层阁楼,恰好背对着客栈中的小院,从这个方向看去,眼底尽是繁茂的枝叶以及阴影。

一息,两息,三息;自话音被打断起,迅雷在心底默数了起来。结果,一直数到十,都未见半点响动,他禁不住朝毕彩阳那边看了眼。

人还没瞅到,下头倒是传来了道并不陌生的女音。

“是我,毕掌教。”来人踏出树影半步。

两派之中,会这样称呼毕彩阳的,惟一人尔。藉着前院的大红灯笼,顶楼的两只总算看清了来人,一袭玄衣,神色清冷,可不正是含冬。

一码归一码,对冷美人敬谢不敏是一码,但和毕彩阳搁一起还被无视,迅雷登时就禁不住开口道,“嘿,冬姐!大晚上整啥呢?”

含冬抬了抬手,“为阁主送水。”说着,她似是才留意到绿衣少年的存在,复又道了句‘迅雷特使’。

送水?

视线顺势往下挪了三分,落在对方怀中的木盆里,约莫过半的清水,内壁四周不见湿痕,毕彩阳微微一笑道,“有劳含冬姑娘转告贵阁主,明日午时文曲江边,不见不散。”

覆回木盆边的手顿了顿,含冬表情不变的应了声,“好。”

“那我等就不耽误姑娘送水了。”

“嗯。”

直至那抹玄色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院中,迅雷才猛地蹲下身,“喂喂,你刚刚是怎么知道含冬在那的?”他是最见不得眼前之人拿腔拿调说话的,能忍到现在,着实不易。

毕彩阳回身,先是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旋即抱起脚丫子滚在了楼顶的青瓦间,咬牙道,“她踩了我的须须!”

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白天回到客栈那会,师叔祖就瞄上了小院里的这棵,偷偷摸摸地把渡气所用那半截须根埋在旁边,琢磨着跟‘树哥’相依相偎蹭点养分。

岂料,出师未捷先被踩!

迅雷:“……”

连着几排的青瓦不堪重负地响起了嘎吱声,看的迅雷只觉好一阵辣眼,索性坐了下来,“有完没完,不就给踩了一脚嘛,小爷我都没这么娇气。”

“打人不打脸,踩参不踩根,知道么?下次动手,你别躲壳里,伸出龟/头让我踩一脚试试看如何?”毕彩阳捂着脚丫子,幽幽道。

一语双关,绿衣少年反射性地伸手捂住了下半身。

见状,毕彩阳意味深长地啧了声,“说好了打脸,捂哪呢?”

……

流氓对流氓,迅雷惜败。好在值此月黑风高夜,这对半身的厚颜程度又不相上下,他迅速抽回一只手挡了脸道,“小爷这叫未雨绸缪,懂个锤锤。对了,你喊姓瑁的明天去江边干什么?”

“你跟蟹大,四六开?”师叔祖不答反问。

“什么四……”

话题跳跃的太快,重复了个开头,迅雷方才反应过来,“不知道!那玩意儿又没确定在它手上!”龟可杀不可辱,想他再认一遍,没门!

毕彩阳搁下脚,“既是如此,有一事,非你不可。”

事出反常必有妖。明知对方极有可能挖了个深坑摆在面前,迅雷仍是被‘非你不可’四字给短暂迷惑了下,扬起头道,“说。”

“明日午时,去趟水晶宫。”

听到要下水,迅雷当即神魂归位,头摇的比拨浪鼓还快,“不约!跟那个姓瑁的你就午时江边,不见不散。轮到小爷,就成累死累活的老黄牛!”

“你,这是在邀宠?”迎着扑面而来的怨气,师叔祖好奇道。

话音刚落,迅雷炸毛,“开什么玩笑!我的红颜知己遍布三界南北!邀宠?梦游去吧!”

情急之下,竟是连口头禅都忘在脑后了。毕彩阳听得起劲,遂探出一指勾过绿衣少年的鄂间,添柴加火道,“毕竟,三清教的师叔祖荒淫无道,豢养美男无数啊。瞧瞧,小脸给嫩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

杏眼桃腮,唇色淡粉,饶是被这一指给勾的眼珠子都快脱框而出,看上去也照旧是玉雪可人的少年模样。然,迅雷本尊显然不认同,“你,你你,别乱来!你不是我的菜!”

看碟下菜?好说好说,无论葱炒含春抑或红烧花姣,毕彩阳都决定学以致用。她歪着脑袋,眨动双眼,愣是拧出了副娇滴滴的嗓子,“那你去不去啦?非你不可噢!”

……

这年头人人修道,道界之中,八成八的好身材没得提。是以,长腿翘臀,师叔祖俱全,至于上围部分,虽说不如含春那般傲视群雌,好歹也称的起酥胸二字。再论相貌,数数三清教内那群自荐枕席的小妖精们,冠以姣好一词,绝不为过。

可惜,如斯风情,无人可解。

迅雷平日的确是瞧见漂亮的小姐姐就走不动路。但眼下,他自觉脑补了支高龄野山参撒娇扮俏的场面,着实有些吃不消,忙摆手道,“去!我去就是了!把舌头捋直了说话!”

目的达成,正巧脖子也拧酸了,毕彩阳撑起一臂使脑壳回归原位,“泉一身上,可有妖族血脉?”

“当然没……你自己不就是个妖!还来问小爷!”答了一半,迅雷回过神,压低声音道。

师叔祖直了腰,一本正经地开始科普,“我是大陆货,你是海产品,咱们品种不同呀。”

须知,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如何正确识别人与妖的命题中,妖气这种手法,已经过时了。就以毕彩阳为例,出门随手抹个蔷薇水仙人露之类的,包管熏的对方找不着天南地北。除此外,仅有血脉之力不容作假。

话糙理不糙,迅雷斜了她一眼,“没有。”

“那你明天跟他一起去水晶宫。”

“休想!小爷我才不要带上个包袱!”

师叔祖无动于衷,“你打算一个人游到天荒地老?”

……

正午,文曲江边。

艳阳高挂,放眼望去,水面满是层层叠叠的晶亮。素色道袍的女子蹲在暴晒过的鹅卵石间,掬起一捧江水,朝后问道,“森森,当真不来一口?等会打起来,可就只剩洗脚水了。”

应约前来的瑁阁主摇了摇头,并不作声。来一口?念及这江底下的诸多住户,他的面色实在算不上好。

六七月里,本就盛夏,晌午的日照宛若炙烤。

含春忍不住从粉色的纱巾下探了头,“谁稀罕洗脚水了!你不是说要对付那群海妖,还不快点!”

毕彩阳松手,任由水流从指缝流泻,随后起身道,“好好好,小美人有令,怎敢不从。”

听见小美人一词,含春飞快地将脸埋入粉巾,嗔了句,“登徒子!”

妥妥的含羞带怯啊,师叔祖两眼一亮,正欲再接再厉,便被无情打断。

“含春含冬,你二人不通水性,离远些,免遭波及。”瑁森淡然道。

“没问题!阁主小心,阁主加油!”难得的关切,陡然间秒杀了那一点子娇羞,含春美滋滋地挽着身侧的玄衣女子站到十步之外。

好心机!简直就是不动声色间情敌灰飞烟灭,难怪乎多年来屹立繁花阁中而金枪不倒!下次得提醒迅雷好好学习这般邀宠手段,不然以后怕是连个小五都争不上,毕彩阳感慨道。

瑁阁主自是不知某人山路十八弯的心路历程,待左右使退出岸线,回过身道,“毕道友,可否开始?”

“请。”

师叔祖的计划相当简洁粗暴。据闻,蟹精手中有件法宝,可翻江御水,甚至有极大几率是迅雷口中的浮图碗。再者,如若得此碗,水中战力加倍,那他们何必为蟹精做嫁衣,引上来围殴则是。趁此机会,三清教的潜水小分队绕后探入敌军老巢,可谓一石二鸟。

换言之,在水面上,打不过至少还能跑撒!

临行前,毕彩阳给自己卜了一卦,宜干架。

于是,仗着灵力充沛,她在足底施术后,率先步向了江心处,行走间,后裾摇曳,倒也有几分凌波的意境。

“毕道友。”瑁森今日换了身玄纹云袖的深衣,负手而立时,愈发的仙气缥缈。

毕彩阳摊开手,浅紫的彩笺被叠的有棱有角,“契。”紧接着,一只小腹微凸的紫金鱼活蹦乱跳地跃在江面上。与此同时,她抽出张灰色的符箓贴在金鱼背部,点头道,“去,喊它们起床如厕。”

……

踏在别人家茅厕上的瑁阁主,心情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