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知道，她对四皇子一见倾心，也知道就在那时候她和四皇子定了情，只是她不知道四皇子赠她做定情信物的那枚莲花荷包是万侧妃的手艺，她也不会知道，这位四皇子心性凉薄，最懂趋利避害。”

“瞧着她成日里欢欢喜喜的模样，我觉得她挺可怜，同时也觉得自己可怜，可是那又怎样呢？这天下哪有不可怜的人？越是接近权利顶峰，就越要学会忍受，当时被情势所迫回不了京师、不得不选择与异族联姻的四皇子未必就不可怜。”

“我仔仔细细给她梳好了头，那是我第一次给女子梳头，也是最后一次，一下一下把她凌乱的头发梳得柔顺规整，梳完之后，我点开她的穴道，她昏昏醒来，眼神还带着迷茫，只是等目光投到我身上的时候，她双目登时就清明起来，她坐直了身子，她未说话，我也没开口，我们就这么沉默地坐着。”

“后来，是她先开的口，她说她自幼就仰慕中原文化，最喜欢听中原的戏文，才子佳人，圆圆满满，她能听上一天，她父皇有位妃子出身中原，她就日日往那位妃子那跑，跟她学汉话，看她绣花，听她读诗文，她说她最喜欢白居易的诗，质朴实在，朗朗上口，又不晦涩难懂，《琵琶行》、《长恨歌》、《卖炭翁》，别看都那么长，但是她都读得懂，她越长大，就越向往中原，后来听闻天池四皇子来突厥议和，她就忍不住过去偷看，说道这里的时候，她又笑了，笑着笑着又不笑了。”

“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他答应了我要带我去看莲花，她叹息着看着远方，目力所及之处，都是黄沙。”

“陈大愚，你能不能送我去京师，她声音很小，带着哀求。”

“我问她，你可知白居易的《长相思》，她摇摇头，说是不知，让我读给她听，然后我就一字一句念给她听。”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她思忖半晌摇摇头，说没听明白，问我这首词是什么意思，我摇摇头没回答，希望她永远都守着这份赤子心肠，希望她永远都不知道这其中含义。”

“那晚，我一直在山洞外头坐着，看着那弯上弦月缓缓从沙海中升起又落入一片漆黑，难得一夜无风，第二天一早，我答应带她去寻路离开沙漠，她欢喜得不成样子，对我千恩万谢。”

“然后，我们一道走出了山谷，我与她在沙漠中行走四日，目力所及仍旧是黄沙一片，那天我们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都是憔悴枯瘦，再难撑下去，我以为我们会死在沙漠里，我很平静，也有丝丝欣喜在里头，她也很平静，再也走不动的时候，我挖了个沙坑，抱着她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