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相逢何必曾相识
作者:左湳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279

这时,尚合掏出了那张我绣的手帕,递到我面前。我的心里顿时“噗通、噗通”的乱跳个不停,难道,尚合知道了这一切?不应该,除非,他见过我的弟弟。等等,我记得,在承德我托人打听过我家人的下落,难道,他查到了我的身份?

尚合看了看我,说道:“我记得,你问过我,这张手帕的来历。其实,几年前我就在承德工作,表面上是一名老师,实际上,是在帮共产国际工作。这张手帕是当年,我在一个地摊上买到的。我还记得,那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小男孩。他还很小,在集市上卖香包、手帕。我看着他可怜,准备买一点东西帮帮他,挑来挑去都没有中意的。你知道,集市上买的一般都是绣鸳鸯什么的,我不太喜欢。没想到,这时,这个小孩掏出一张手帕擦汗,我拿着他的手帕看了看。上面绣着一句诗,虽然不够精致,字迹也不够清秀,但是,看得出,绣这张手帕的人的用心。于是,我就托他帮我绣了一张,当然了,我是花了两、三倍的价格。我只是觉得,那么小,就出来奔波生计实在是太可怜了。后来,我听说,他爹死了,娘领着他和姐姐过活,真的很不容易。这张手帕我留了很多年,每次一看到,我就猜想,绣这张手帕的人,吃过多少苦?每天会熬夜绣绣品才能维持生计吧。”他说着这抬头看了看我。他应该能看到我掉下的眼泪吧?他以为,是他的故事感动了我。于是,接着说道:“晚秋,你知道吗?我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穷人,而在我们的组织里,像我这样的人很多很多。并且,我们的这个组织,是完全为人民做事的组织,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国民党你也看到了,多少人在贪污?多少人在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你说,那样的执政党能为老百姓办事吗?如果让他们继续执政下去,是不是以后的老百姓还要继续这样过活?这样的革命和封建统治有什么区别?只是剪了辫子,不能剪除根本的社会问题。这样的革命不革也罢。”

我扬了扬嘴角,冷笑了几声,从容的从手袋中掏出了那只钢笔,伸到他的面前。接过钢笔,他诧异的抬起了头,惊讶的问我:“你怎么会有?”我看着他,笑了笑,说道:“你还记得那个男孩吧?”他点了点头,依旧诧异的看着我。我笑了笑,淡然的说道:“那是我弟弟。”尚合的眼睛瞪的更大了,惊呼道:“难道你就是那个?”我点了点头,打断了他的呼声,冷漠的说到:“没错,我就是那个帮你绣手帕的绣娘。”他像是受了惊吓一样,不住的仰着嘴角,说道:“我说呢,我说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巧的事儿。当时听说你叫晚秋的时候,还想呢,帮我绣手帕的绣娘也叫晚秋,她们俩是不是同一个人。”拉开窗帘,窗外就是深邃的夜色,趁着声音,我说道:“那你可弄错了,我的本名叫桑梅。晚秋,是苏文起帮我起的名字。这手帕上绣着的名字,只是我当初一时性起,绣上去玩的。”

尚合点了点头,说道:“晚秋,原来我们是老朋友。等等,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我?”我没有回答,没有看他,淡漠的看着窗外并不迷人的夜色。天空由于阴沉而显得发红,明天大概要下雪了,冬天,不安分的冬天,不喜欢也不嫌弃,每个四季都会出现的冬天。尚合的话,又把我拉回了现实。“晚秋,你也经历过苦日子,所以,你能理解穷人的悲苦吧?”他说。我扭过头,冷冷的看着他,问道:“那么你想说什么呢?”尚合看了看我,笑了笑,说道:“我只想让你了解我。”“然后呢?”我刻薄的问。尚合被我逼进了死角,没有回旋的余地。他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没有然后,你不要多想,我只是想让你了解我。了解我们这个组织。”我淡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好吧,现在了解了。”他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在说什么。

尚合的心思我自然明白。近水楼台先得月,他自然是希望在苏文起的身边安插一条内线,我,自然是上上的选择。可惜,我不是政客,也无心干涉苏文起的事情,我不过是苏文起手中的棋子,现在是有用的,过些年,谁能知道我是什么下场?

尚合看着我,又说道:“晚秋,你要知道,人嘛,总要为自己打算打算的。苏先生现在是有势力,但是过些年呢?你看,梅老爷子不也是下野了?人嘛,总有那么一天。再说,你现在不过是苏先生的妾,虽然得宠,但是,总有年老的那一天。到时候,苏先生的太太从外国回来,你还能有好果子吃?不如早一点为自己打算。”我冷笑了几声,谢过了他,又说道:“你放心,这个我早就有打算了,不过,若是有人想利用我,恐怕,只怕打错了算盘。”尚合一看我坚硬的态度,也就不在说什么了。

多年以后回想起来,尚合那天的举动即大胆又冒险。他和我说了他的身份,又想拉拢我提他们办事,失血过多的他有些不理智。我若是将他的身份告诉苏文起,苏文起一定不会放过他。当然,更重要的,这是我以后才发现的,尚合是一个表面看上去十分聪明的人,实际上,总会经常做一两件傻事。他这种性格也导致他最后的不幸。而我自始至终都明白一点,尚合从一开始接近苏文起、拉拢我,直到最后,都是在利用,利用苏文起和我。他是没有真心实意的对过我们,但是,有一个时期的我,却像疯了一样,帮他做了最疯狂的事。所以,那天,尚合尽管冒险说了他的身份,可是,他还是有把握的,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把握。而我,直到他死前才知道,那天在车厢里,他的手中一直握着刀,我若是叫警察来,第一个死的,就是我。

“对了,”我问:“你不是说你那天是去救人,为什么那个人却死了?”听到这个问题,尚合垂下了头,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过了一会,他说道:“我们的一个同志,为了一份情报落在了劳中全手里。我听说以后,和组织汇报执意要来救他。这就是,为什么苏先生一说要我保护你来承德,我立刻就同意的原因。难道,我不知道你们是有预谋的,弄不好就会让我蹲班房吗?但是,为了我们的同志,我准备豁出去了。后来,我和你说回北平,和苏先生说回老家。实际上,我一直都在承德。直到有了一个机会,我和当地的同志一起闯入了大牢。谁知道,我们当中出了叛徒,早就叛变了党。他早就知道劳中全已经将那个同志秘密杀害,还欺骗我们说,那位同志还在狱中。他和劳中全做好了网,就等着我们往里跳。我们一闯进去就觉得不对劲,果然,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的枪声。被包围了,我们奋力的搏斗,最后,只有我和其他三位同志拼了出来,其余的,其余的都没有活着走出那间牢房!”说着,他的眼泪掉了下来。我第一次看到男人流泪,那是一种压抑的泪水,不肯让悲伤展示在别人的面前,内心却也无法承受,只能任凭眼泪无声的滑落。

我叹了一口气,问道:“那后来呢?”过了好一会,尚合控制住了悲伤,一字一句的说道:“后来。后来我就把他杀了。那天晚上,闯出监狱,我们三个走散了,我没有走,藏在了监狱附近的一个小胡同里。我看到他指挥着警察们出来了,一枪就要了他的命!当然,接下来就是警察追了我半个城!反击的时候,我受伤了,幸亏伤的只是左手。但是,当时我就知道,我不能在跑了,于是,就想到了你。我想,你会帮我的,没想到,你这么聪明,用了一招‘暗度陈仓’救了我。”我看着他,说道:“没必要恭维我。”他笑了笑,说道:“不要这么刻薄嘛!”我也忍不住的笑出声。

“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我问道。尚合瞥了瞥嘴,说道:“以后?我想先躲一躲,避开风头在说。”我看着他,冷笑了几声,说道:“你可是连累了我!照你现在这么一说。劳中全指定认为我是**了。”尚合笑了笑,看着我说道:“加入**不好吗?”我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不用在做工作了,我只是个老百姓,不参与任何的政治!”尚合看着我,又瞥了瞥嘴,没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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